“學生謹遵大人教誨。”
晏旭無心有戚戚之感,隻有本本份份老實臉、老實表情、老實回話。
因為陳縣令提點的榮寵太過,其實,正是他自聽到排名伊始、至今日,最大的感受。
恐怕此前那些歡樂的海洋中,唯他自己與陳縣令還屬清醒。
“好了,坐吧,也不必如此緊張,本官隻是不希望一棵好苗子,被過早地摧毀了而已。”
陳縣令緩和了些麵色,招手招呼晏旭坐下。
然後再問道:“對於之後在哪裡讀學,你可有什麼打算?”
縣裡有縣學,免束修,包食宿,隻筆墨紙硯那些需得自擔,去那裡讀書,是貧困書子們最優的選擇。
有錢的,自是可以去府學,還能去有名的書院學習。
有錢還有權的,還可以去國子監等地方入學。
“回稟大人,學生想入縣學學習。”晏旭不假思索回答。
儘管府學內,那些同樣免費,先生的資質還高些,但晏旭的“根”在開縣,短時間內,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嗯,很好。枝高不忘本,果然是個好孩子。”
陳縣令的麵上露出一些笑容。
“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來尋本官。還有,本官不建議你三年後就下場鄉試,等足夠沉澱下來以後再說。那你就要記得。”
“三年後還要參加歲考。本官希望你再接再勵,屆時考上貢生,直接進學國子監,那未來定有可期矣。”
“學生謹記!”
晏旭感動、真摯,起身行禮回答。
而告辭陳縣令,離開縣衙之後,晏旭走到街角,才讓壓抑著的咳嗽,爆發出來。
一時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難受至極。
心下卻不由苦笑:三年後的歲考嗎?
怕是不行。
三年後,他的目標就是鄉試。
不過就眼下來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那機會。
此次曹森給他的意外,令他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捧殺。
看嘛,他才一回家,就見杜景辰對著那套上好的筆墨紙硯、羨慕得跟什麼似的。
“這筆、這墨、這紙、還有這硯,哇,旭哥兒,這要寫起字來,得有多順暢、多舒適、多滑利啊?”
不同的文房四寶,無論是寫字時、還是成字後,帶來的手感、眼感,都會相當不同。就連一筆一劃一勾一提之間,好的物什,用起來都如流水自然、清潤流暢、非常舒服。
“哎旭哥兒,你說,這咱們要用慣了這些好的,再回頭去用咱們以前那些普通的,是不是都不會寫字了啊。”
杜景辰也沒等晏旭搭話,就自顧自說著。
說著說著還笑了起來。
他沒有認為晏旭會將這些好物什藏起來、或者私用。他相信晏旭會願意與自己分享。隻是想想用慣了以後咋辦呢。
晏旭心道:恐怕人家要的就是這效果。
由儉入奢易,再由奢入儉,看吧,連杜景辰都接受不了。
晏旭再側頭看向窗外。
那兒,母親正拿著曹森賞賜綢緞中的一匹,準備裁衣。旁邊,坐著羨慕的杜嬸。
晏旭閉了閉眼睛。
這要不是捧殺,他腦袋割給曹森!
往屆的縣案首,彆說開縣,就是整個綿州,都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由此可見,那曹森就不是個好的,且不可能隻此一招,肯定還有後續。
晏旭從始至終,都沒有天真的去看待曹森那個人。
眾所周不知:官場上不怕麵容刻板、疾顏厲色,或動不動拍桌罵人的,就怕那種笑眯眯的笑麵虎。
這樣的人心機之深,無可預測。
不說彆的,單說此次若晏旭真是晏旭,真的就是個8歲的孩子,那就算沒有後招,此生也必然有退無進、才折搖籃。
……
而在晏旭離開州府之後,回到府中的曹森,就被滿心不忿的小兒子曹宏鯤堵在了正屋。
“父親,您是怎麼想的?您不幫鯤兒找回臉麵,反倒還給了他縣案首的風光?!”
此前,他不顧一切跳出去反對,結果,又被他父親一眼給瞪縮了回去。
真的是越想越氣、越想越不憤。
尤其是在看到晏旭洋洋得意、戴花遊街的時候!他連提起刀、去直接將晏旭砍下馬的心思都有了!
要不是他大哥曹宏鵬按著他的話。
這會子,終於等到父親有了空閒,曹宏鯤再也按捺不住,近乎咆哮著問道。
曹森正換官袍呢,眼見自家兒子臉色仿佛都是綠的,笑嗬嗬搖了搖頭。
也不急著換衣了,抬手招呼他:“來,為父的考你幾個問題。”
曹宏鯤不去。扭了個臉,兀自氣不休。
就聽父親問他道:“你要兜魚的時候,提前會做些什麼?”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網兜啊。”曹宏鯤理直氣壯地回答。
問的是捕魚,不是釣魚或打魚,且問的是提前,那就是事先在指定地方下網兜、或魚籠之類。
曹森笑嗬嗬,繼續問道:“還有呢?”
曹宏鯤轉過臉,感覺自己的頭腦在被父親戲耍,但父問、兒不能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