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毫不客氣,朝守門的小吏吩咐。
小吏也是一驚,不明所以,扭頭進門通傳。
俄頃,一道熟悉的,身披青袍,正義凜然的中年文官走出,身後跟著一群攜槍帶棒的小吏。
大理寺丞,何正!
恰是上午時,與沈倦對峙,後被趙都安及時趕到,當眾打臉,灰溜溜跑路的那貨。
“嗬嗬,趙緝司,咱們又見麵了。”
何寺丞皮笑肉不笑,主打一個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趙都安也笑了:
“大理寺是沒人了麼,怎麼走到哪,都能遇到你?”
何寺丞冷著臉,懶得與他打嘴仗,道:
“趙緝司這般來勢洶洶,所為何事?莫不是要馬踏我大理寺衙門?”
也不是不可以……趙都安笑吟吟道:
“我詔衙收到舉報,夏江侯卷入一起觸犯律法的大案,本官親自來請他回去配合調查,卻不想,得知他來了貴衙……
嗬,可彆說他不在這裡,那就沒意思了,何寺丞行個方便?將他叫出來,本官今日不與你為難。”
何寺丞淡淡道:
“夏江侯確在此處,但可惜,伱們來晚了一步。”
“哦?”趙都安詫異。
何寺丞平靜說道:
“我大理寺也在查一起關於紅花會的案子,今日有了眉目,疑似與夏江侯有關,這才將其拘了回來。
方才審問紅花會幫派之人,更爆出一樁涉及那所謂‘蒙爺’私下綁了官宦家眷的要案……
寺卿大人得知,已親自過問,正在審理,趙緝司先回去吧,按照律法規程,等我們這邊審理完,再把人送過去。”
這番話一出,梨花堂眾人都愣住了。
大理寺先一步,把人拘捕了?
也是涉及紅花會的案子?
甚至也牽扯出了馮蓮蓮的事?
不過在何正的描述中,卻將其定性為“蒙爺”的個人行為。
趙都安心頭驟然一沉。
他的確沒想到,夏江侯竟會玩了這一手。
其並沒有選擇負隅頑抗,或以勳貴身份壓人,否認罪責的路線。
而竟是主動將自己,遞到了大理寺手中。
恰好提早一步被拘?扯淡!
必是夏江侯與大理寺的人串通一氣。
如此一番操作,這起案子,就落在了大理寺的管轄範圍內。
至於案子最後審理結果,馮蓮蓮被綁的定性權,也會由大理寺主導,而非詔衙。
“……不得不承認,我有點低估他了。”趙都安輕輕歎了口氣。
何正假裝沒聽懂,神色倨傲,拂袖道:
“諸位請回吧。”
形勢逆轉。
早上的時候,是大理寺來搶趙都安的人,被他以不符規程懟了回去。
到了晚上,則是趙都安來搶大理寺的人,這次,輪到何正用“規程”的名義來懟他。
趙都安沒動,身後的梨花堂刺頭們也沒動。
氣氛發生了些微妙變化。
何正眯起眼睛:
“趙緝司何意?這次一切可都是按規矩來,你莫非還要在這打人麼?”
語氣中帶著哂笑。
雖說武力值上,雙方對比仍舊懸殊。
但地盤換了。
兩個衙門的人,在一個逆黨的私宅發生衝突,和在三法司衙門衝突,是迥然不同的兩件事。
何正並不相信,趙都安敢在這動手。
倒不是他低估趙都安的膽量。
而是在他看來,想抓人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去找女帝,或按官場的遊戲規則運作。
大打出手,從任何角度看,都是最糟糕的選擇。
姓趙的既是個聰明人,便該明白以退為進的道理。
“你可能想錯了一件事。”然而趙都安卻輕輕搖了搖頭。
何正皺眉:“本官想錯了什麼?”
趙都安忽然翻身下馬,他身後的梨花堂眾人,也都同時下馬。
整齊劃一的動作中,透著某種威勢。
趙都安邁步,拾階而上,身後的錦衣們亦跟上,好似潮水上湧,吞沒礁石。
何正眼皮狂跳,身體下意識驚懼,想要後退。
但強忍住了,仍傲然佇立。
好似一位麵對惡勢力,剛正不阿,寸步不退的英雄形象。
趙都安停在了他的麵前,二人相距不過寸許,他嘴角微微翹起:
“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何正瞪大眼睛:“你要做……”
“彭——”
下一秒,趙都安的手掌已輕輕朝他按去,太祖親傳的星河倒掛以最平靜的姿態重現人世。
狂風大作。
青袍文官猶如一片葉子,被風掀起,輕飄飄朝後飛去,徑直栽倒於花壇中。
而他身後那一群手持棍棒的,孔武有力的吏員,也都被吹倒一片,猶如颶風過境時,俯身拜倒的麥穗。
驚呼聲一片。
不隻是對方,哪怕梨花堂的官差們,也都被自家大人的果斷驚到了。
趙都安緩緩收回手掌,邁步越過大理寺的門檻,頭頂的大紅燈籠也緩緩垂下。
“嘖,都是成年人了,誰跟你講規矩啊,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