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若他真能扳倒周丞,倒可為契機,引薦他與太師見麵,解開誤會。
索性道:“朕知道了,自會權衡,請太師放心。”
董大鬆了口氣,告辭離開。
等他走出禦書房,乃至出了養心殿,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卻犯了難。
他多少聽出了,女帝那句話的敷衍。
“唉,要不要如實告訴爺爺呢?陛下也是的,乾嘛要寵幸一個酷吏?難道那人當真很好看?”
董書生一臉愁苦。
並不知道,他早已見過了趙都安,並對其推崇備至。
……
……
駙馬府。
雲陽公主今日醒的很早,卻賴在床上,到太陽升起,才在婢女服侍下,穿衣洗漱。
等來到飯廳時,駙馬李叔平已在等待。
值得一提的是,她與夫君早分居多年。
公主獨占正房,李叔平身為駙馬,隻能配住在廂房。
“雲陽,廚娘剛做好的八寶粥,我給你盛好了。”
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太陽穴處隱有烏青的李叔平堆起笑容,主動開口。
身穿大紅紗裙,踩著繡鞋,雖已育有子嗣,肌膚卻仍如牛奶的雲陽公主蓮步輕移。
在丫鬟的攙扶下,慵懶地坐在主位。
烏黑雲鬢之下,狐媚子般的臉龐上不見笑意,瞥了麵前的八寶粥一眼,冷淡開口:
“胃口不好,倒掉吧。”
李叔平殷勤的笑容一僵,緩緩坐下,小心試探:
“今日怎麼沒胃口?”
吩咐丫鬟丟掉粥碗,雲陽公主視線從始至終,都沒看她名義上的“夫君”一眼。
此刻也好似沒聽到般,捏著白瓷湯匙,小口吃著雞蛋羹。
廳外的下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一幕毫不意外。
此地雖名為“駙馬府”,但實際上,駙馬也就比下人地位高些。
李叔平臉色變幻,咬了咬牙問道:
“聽說昨日那趙都安闖入大理寺,抓了夏江侯……你莫非在為夏江侯……”
雲陽公主動作一停,終於看向他,嬌媚的臉龐上浮現一絲嘲笑:
“吃醋了?覺得本宮在擔心夏江侯爺?”
被當麵戳破心思,李叔平一時語塞。
雲陽公主捏著湯匙,一邊攪動,幽幽道:
“沒錯,是我尋了夏江侯去對付趙都安,我與他睡了一場,他便肯為本宮出頭了。
你不願?有本事,你去尋那姓趙的,把丟掉的臉麵撿回來啊,你有那個本事麼?你若能做到,本宮也可陪你睡一次。
你……行麼?”
“啪!”
李叔平臉龐漲紅,額頭隆起青筋,手中握著的筷子,竟被他硬生生掰斷了。
下人們嚇了一跳,雲陽公主卻冷笑道:
“怎麼?長本事了?”
李叔平許是連日受刺激,罕見地生出一股膽氣,深深吸了口氣,道:
“雲陽,我終歸是你丈夫……”
“丈夫?”雲陽公主忽然笑了,是自嘲的笑,她眼神複雜,道:
“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若非……我豈會下嫁給你這窩囊廢?!”
廳外下人們默默往遠處走,假裝聽不見。
雲陽是被迫嫁給李叔平的,這件事不是秘密。
按照規矩,公主嫁人,最差也要是嫁給一些地方豪族的子弟。
或許配立下大功的新貴。
多數情況,還是與豪門聯姻。
然而李叔平是個例外。
其成為駙馬時,早已家道中落,隻是個京城裡不起眼的小家族的繼承人。
也未考取到什麼功名。
據說是先帝在位時,雲陽公主不知因為什麼事,惡了皇兄。
從而,被憤怒的老皇帝一道旨意,嫁出了宮,許配給了李叔平。
彼時的李叔平大喜過望,隻覺天降鴻運。
但雲陽卻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
後來,許是逐步自暴自棄,認清了命運,這位曾經身份尊貴無比的大長公主,才逐步成就了如今,仿佛人儘可夫的“放蕩”名聲。
“我……說錯話了。”
李叔平垂下頭,緩緩吐出口氣,他早已習慣了窩囊的角色。
更沒有與公主針鋒相對的勇氣。
畢竟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這位妻子帶來的。
李叔平調整情緒,試圖打破壓抑氣氛,主動笑道:
“聽說今日早朝,大理寺卿周丞,領著一群官員怒氣衝衝上朝去了,那趙都安,還有詔衙那些走狗,這下可有的好受了。
哼,上次他大肆逮捕五十八名官員的事,才勉強壓下去,如今竟膽敢打殺入三法司。
滿朝文武勢必無法容忍,我看當真也是無法無天,這個緝司,也該做到頭了。”
雲陽公主喝了口雞蛋羹,臉上卻沒有輕鬆。
她對自己那個侄女太了解了。
知道看似仙子般,以仁君形象示人的侄女,骨子裡亦有殺人不眨眼的冷漠一麵。
“希望順利吧。”
她心中想著,不知憤怒的周丞是否能下詔衙一城。
至於夏江侯……她毫不關心。
事實上,此刻蹲在大牢中被拷打的夏江侯並不知道。
雲陽公主從一開始,便沒有指望他。
她從最初,想的便是禍水東引,讓本就與詔衙存在矛盾的周丞下場。
所以。
大理寺丞何正才會一大早與沈倦搶人,發生矛盾。
所以。
夏江侯在酒樓中,得知趙都安要來抓他時,雲陽公主才及時潑了盆冷水。
她知道,夏江侯能依靠的人不多,周丞是近乎唯一的一個。
隻不過令她意外的是,趙都安竟然膽大包天到,竟然真的敢硬闖三法司。
而馬閻更當真出手包庇……
隻用了不到一天,兩個衙門就站到了對立麵。
迅速的讓她心生不安,覺得可能玩脫了……
這時候,外頭急匆匆奔來一個家仆,稟告道:
“公主,不好了。”
雲陽公主眯起眼睛,放下湯匙:
“散朝了麼?莫非是周丞失敗了?”
被派出去,第一時間打探早朝結果的家仆點頭,將獲得的情報說了一遍。
當得知詔衙毫發無損,大理寺眾人灰頭土臉下朝,夏江侯被剝奪爵位,秋後問斬時。
穿大紅紗裙的公主麵無表情。
放在白蟒般大長腿上的雙手下意識攥緊。
夏江侯要死了……駙馬李叔平難以控製,露出笑容。
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而就在這時候,外頭又飛奔進來第二個家仆,氣喘籲籲,臉色難道:
“公主,大事不妙。”
雲陽愣了下,她不記得還派出過第二個人。
隻聽這家仆道:
“小的跟車,去東市買冰,結果半路上看到那個趙都安,騎著馬,帶著一群宮裡的太監,朝咱們府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