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草原上的獵豹,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刻並不是饑腸轆轆、朝不保夕的時光,而是在它發現獵物的那一刻。
焦黃的茂密高草之間,時隱時現的那些移動的肉,即是世上最原始的陷阱。死在追捕獵物過程中的獵豹,遠比找不到獵物餓死的獵豹要多得多。
所以,獵豹在出擊前的那一刻,會謹慎謹慎再謹慎,會像揣著裝滿鈔票的錢包一樣小心地把心揣起來。
王子虛知道自己正處於人生中最危險的時刻。眼前的誘餌令人垂涎三尺,散發出令人癡醉的芳香,這正是危險來臨的征兆。
長達10年寂寂無名的光陰,讓他從意氣風發變得窩囊,也培養出他謹小慎微的性格。他必須謹慎質疑,小心探求,用動物的生存哲學謀取更大利益。
王子虛說:“先不談發展的事,那個女用戶要見我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左子良抬頭瞧了他一眼,嗤嗤地笑了,說:“還記得我最開始見你時說的話嗎?”
“你指的是哪一句?”
“‘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性有關,除了性,性和權力有關。’”
左子良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語氣熟悉,令人想起過往時光,王子虛攤開手,表示不解。
“你覺得,為什麼我們的用戶在發現你這個腳本師的存在後,會感到生氣?”左子良說,“為什麼不是興奮、不是激動、不是崇拜,而是生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王子虛一愣,他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們覺得……被欺騙了?”王子虛問道。
左子良搖了搖頭:“伱覺得,如果她們覺得被欺騙了,那她們為什麼想要見你?你很想去見一個騙你的騙子嗎?”
王子虛搖了搖頭。
左子良說:“因為權力。她們在語療的過程中,以為自己的情感是雙向的,她們以為自己在‘交流’,但是她們發現並不是這樣。
“如果是雙向交流,取悅意味著臣服,但你不認識她們,她們單向被取悅,那麼這種取悅就變成操控。她們不甘心被你操控,被你淩駕於她們之上。她們想要奪回自己的權力。奪回這種權力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你見麵。”
王子虛默然無語。左子良總是這樣。他總能通過一個形而上的哲學概念得出一個形而下甚至下流的結論。但是聽起來又是那麼合理。
葉瀾雙臂抱在胸前,不屑地聳肩一笑,坐姿優雅。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左子良掏出手機,說:“很簡單,你成為語療員。”
王子虛揚起臉,微微張嘴。
“隻要你成為語療員,親自跟想要見你的用戶語療,她們就能奪回自己的權力,她們甚至還會渴望取悅你。根本不需要見麵。”
王子虛說:“你確定能說服對方嗎?”
左子良說:“我們現在就可以試一試。”
他說完,當場打開聊天軟件,給對方發過去一段話。
王子虛瞥視到,軟件裡那個用戶的昵稱叫做“秋歌”。
左子良摳字的時候,葉瀾對王子虛說:“你沒有我想象中那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王子虛說:“我從來不是個鋒芒畢露的人。”
葉瀾說:“是嗎?我看到那種很有才華的,都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咄咄逼人。你看起來不像是那麼有才華的小王子。”
王子虛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我運氣不太好吧。”
左子良還在低頭摳字交涉,葉瀾又問:“你相信他嗎?”
王子虛搖頭:“我不知道。”
葉瀾說:“他總是能講出一些奇怪的理論。但是,很多時候他都是對的,錯的時候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