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gone with the wind(1 / 2)

我不是文豪 野亮 6189 字 2個月前

“王子虛!”梅汝成大聲嗬斥,隨後聲音轉低,“大領導有彆的安排,時間很緊張,你有什麼事,可以通過正當渠道反映。”

王子虛踏前一步:“這件事無法通過正常渠道反映。”

“不能通過正常渠道,那就憋著!”梅汝成提高音量。

梅汝成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寬胖的臉堂看上去神似一頭多毛的老鷹,眼神裡的警告意味十分濃:

你小子不要以為得了個一等獎,又秀了一把小才華,就有提條件的資格了,你的獎在手裡還沒有捂熱乎呢!

王子虛知道他不是在衝他耍官威。

這個世界上,為你鼓掌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嗬斥你的也不一定是你的敵人。

這番看似嗬斥,實則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身份對待。剛剛拿獎就著急反攻倒算,這會給領導留下多壞的印象?

他反映的那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如果力求影響最小化,會讓張倩一個人今後升遷無望,如果往大了操作,拔出蘿卜帶出泥,足以在西河掀起一場風暴。

到時候作為導火索,王子虛會被人怎麼看?他到時候在西河政壇、文壇該如何自處?

梅汝成用眼神警告他:大好前途不要自己斷送了!

林峰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左右望了望,低聲勸道:“王兄,彆衝動,理智一點……今天還等著跟你宵夜呢。”

寧春宴撫著自己的手臂,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她不是體製內的,不清楚王子虛說的問題嚴不嚴重、有多嚴重,她不知道此時該不該勸王子虛先偃旗息鼓,以後再從長計議。因為她覺得王子虛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能被勸得動的。

張倩手指捏著衣角,一會兒揉皺一會兒鬆開,似乎在權衡自己如果出言跟王子虛說話,會不會讓他冷靜下來,放自己一馬。她不經意間一抬眼,卻看到陳青蘿正冷冷的盯著自己,那眼神讓她嚇了一跳。

室內的空氣一瞬間凝滯了,因為一句話,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來,擺出嚴陣以待的陣仗。

王子虛閉眼,然後睜眼。

從理性上考慮,他此時確實不應該輕舉妄動。或者他永遠不應該輕舉妄動。

他已經拿了文會頭名,過幾天,張倩想明白了,說不定還會來巴結他,沈清風也沒了對付自己的刀,苟局長說不定從此寬和地任由他在局裡橫著走。

過往的那些小事,寫在紙上,撕成碎片,丟在風裡,gone?with?the?wind,從此逍遙自在,滾滾濁流橫渡,滄浪之水任魚遊。

不過,如果真這樣,他心裡不痛快。

不痛快就是不痛快,這個沒法騙自己。哪怕從今往後日子都過得很好,想起這件事,心裡也還是不痛快。也許到了死前,一想到當年沒有報這一箭之仇,他會懊惱不已。

經曆了這許多事情,他就像軟管裡的牙膏一樣,內芯裡有些東西變硬了,再也擠不出來,非要把管子切開,把裡麵的東西剜出來,才能一吐為快。

王子虛說:“我憋不住,今日就想說。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可能再也沒法說了。”

秘書臉色不善,想要上前來說他,卻被大領導攔住了。

“我要趕個場子,有什麼事,在路上說吧,我聽聽伱是什麼情況不能通過正常渠道反映。”

大領導臉上仍有微笑,一旁張倩卻麵如死灰。

“走。”

大領導說走就走,王子虛猶豫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是要讓自己跟上,到車上說。

車上是個私密的空間,不至於當眾鬨出什麼影響,可進可退,視王子虛反映問題的波及範圍而定。

王子虛並不反對沈劍秋的政治智慧。他沒有含糊,徑自在後跟上。

“……”

沈劍秋和王子虛走後,屋內好似被抽走了靈魂,安靜了半晌。

崔賢咧開嘴笑了笑,半是自言自語道:“這回文會的這個頭名,確實是個很有個性的人呐!”

眾人都朝他投去視線,看得他有些惶恐。

在場的人除了他,幾乎都認識王子虛,即使不認識,也對他有所耳聞,隻有他對此一無所知。

他本意是想勾起幾人聊天,卻發現沒人想談這個話題,不由得心裡犯嘀咕起來。

“我們也走吧。”陳青蘿站起身,“我接下來還得改《波伏娃的奉獻》。”

寧春宴一愣:“不是已經改好了嗎?”

“《獲得》的編輯說,還有些地方可以改改。”

李庭芳笑吟吟地抬頭看向她:“青蘿又有新作嗎?準備發到《獲得》?”

“嗯。”

“多長的篇幅?”

“10萬多字。”

“這麼長?”李庭芳有些驚訝,“這幾天悶不吭聲,原來是在家裡憋大作,看來這次很有獲獎的希望啊!”

陳青蘿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極輕微地點頭:“嗯。”

說罷,她堅決地朝門外走去,寧春宴快步跟上她。

眾人有些敬畏地替她們讓開路,寧春宴拉著她的胳膊小聲問:“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獲得》的編輯是什麼時候聯係你的?”

陳青蘿說:“大概就是那人說‘臭婊子’的時候。”

“那不就是剛剛嗎?”寧春宴壓抑著聲音,“他們過稿了沒?那可是10萬字啊!他們編輯怎麼說的?”

“他們說,”陳青蘿撥開肩頭的黑發,“這次要拿茅盾文學獎了。”

李庭芳目光睿智地目送兩女離去,轉頭對林峰說:“王子虛應該早點邀請進文協來的。”

林峰連忙道:“今天他的作品一在《長江》發表,我就說我做他的推薦人,誰都彆跟我搶。”

李庭芳說:“最近不是剛好要空出一個副會的席位嗎?我看他完全有資格當個副會。”

林峰一滯,李庭芳瞥眼看他:“又是文會一等獎,又在《長江》發表了文章,我聽說《長江》那邊還準備給他個最佳新人獎,這事你知道不?”

林峰訝異:“我不知道,老師,這個消息您是從哪裡得到的?”

李庭芳“嗬嗬”一笑:“我消息靈通得很呢。好了,該回家休息了,今天已經累壞了……”

林峰把李庭芳攙出去時,林洛在他們身後已目眥欲裂。

雁子山一言不發地站起身,謝絕了文協的邀請,孤身一人往外走去,雙手插在兜裡。

刁怡雯隻猶豫了片刻,就追著他的背影往外走去,為了避嫌,特地等出了電梯,在夜幕的掩護之下,才鼓起勇氣衝到他身旁。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先不要問。”雁子山雙手依然插在兜裡,而且看上去沒有要拿出來的想法。

在夜幕的掩蓋下,刁怡雯既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清楚他雙手是緊緊握拳還是寬容地攤開,這讓她心裡有些緊張。

雁子山毫無征兆地問:“你跟這次的那個一等獎,是不是在一個地方?”

這個問題多少讓刁怡雯有些摸不著頭腦。在一個地方?不管時間空間還是家世,他們都不在一個“地方”。但很快她理解了這個問題,回答道:

“我們在一個單位上班。”

雁子山“嗯”了一聲,說:“等你上班了,幫我給他帶句話。”

停頓片刻,他說:“到東海去。”

刁怡雯沉默半天,但他沒有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於是用強調式的語氣反問:“到東海去?”

“嗯。”

“就這一句嗎?”

“他會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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