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蘇慕寒似乎從未出過門。
桑梓無論何時來,他都在自己的廂房裡待著。
廂房門輕掩著。
桑梓立於門前,輕聲道:“先生。”
裡麵傳來細碎的聲響,而後是蘇暮寒一貫清冷的聲音:“進來吧。”
桑梓小心地將雨傘擱在門口入內,又輕聲將門關上。
隔著紗幔,她見男子輕臥在榻上,一手抵著額角,一手握著書卷,慵懶繾綣。
他翻過一頁書,低咳一聲:“還下著雨,怎麼不等雨停了再來?”
桑梓徑直走到紗幔前:“先生,皇上要選秀了。”
“嗯?”握著書卷的手指略收了收,他抬眸看向帳外的人。
這些年,蘇慕寒不讓她問他的事,他自然也沒主動過問過她的身世。
桑梓又往前半步,才深吸了口氣道:“三年前,有個自稱神算的人來桑府,他說桑府藏有鳳身,因為他的一句話,我的兩個姐姐能夠平步青雲。而我隻是妾生的女兒,生來就是低賤,我爹說像我這樣的人,將來給大戶人家的公子做妾都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你說可笑嗎?”
蘇慕寒沒說話。
“我要進宮。”桑梓握緊了雙手。
微風卷著雨絲從微掀的窗戶飄入,肺部的舊疾仿佛瞬間被牽出,蘇慕寒倏地扶著軟榻坐起身,那股從胸腔處衝出來的嗆咳沒來得及收住,他捂著嘴便咳得驚天動地。
“先生……”桑梓再往前就能觸及紗幔,她抓住麵前的輕紗,有些想要穿過它入內的衝動。
“咳咳……”蘇慕寒咳了好一陣,又支起身子,啞聲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是想得開。”
是因為想得開嗎?
桑梓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蘇慕寒半咳著又問:“冒雨前來,就是為了這事……咳,梓兒,若今日我要你放下仇恨呢?”
桑梓抿唇:“我心裡沒恨。”
她隻是不甘心,而且,這次掙的是她自己的前程。
帳內之人又是咳嗽了會兒,稍待平複,他才起身行至窗邊,指腹輕摩著窗欞:“沒有恨嗎?”
桑梓剛要說話,他卻又道:“隻是有些人,是為仇恨支撐著才活得下去。”
桑梓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又道:“今年雖是三年一次的大選,但也是今上第一次選秀,入選秀女勢必都是高門貴族,你又要如何去殿前?”
桑梓道:“我拜托了大學士的公子,讓他再為我謀取一個名額。”
他問:“便是你那很好的朋友顧卿恒?”
“正是。”
蘇暮寒掩麵咳嗽一聲:“選秀的名額豈是說加便加的?更何況,我看那顧卿恒未必……罷了。”
桑梓忙道:“那我是否可以洗去臉上的藥水了?”
蘇暮寒早在兩年前開始要桑梓掩藏起自己的容顏,他說太過鋒芒畢露不是好事,桑梓謹記於心。而如今既然是選秀,自然要將自己最完美的容顏呈現出來。
蘇暮寒卻道:“未到時候。”
桑梓不解問:“可若我還是這般平凡的麵容,又如何能在選秀中脫穎而出?”
蘇慕寒的話裡聽不出喜怒,依舊是淡淡道:“如此,怕是你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梓兒,有些東西,需要壓在最後。”
桑梓雖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蘇慕寒不會做出無緣無故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