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奐與李林甫的爭端,可以認定為“牛李黨爭”的一種苗頭。
因為盧奐算是進士黨,李林甫鐵定的任子黨,隻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算不上黨爭,進士黨在這一時期,沒有發展的土壤。
這兩種黨派,其實都不可或缺,但是如果能夠處在一個平衡,對國家是大大有利的。
可惜眼下,非常不平衡,很多的官員,都是門蔭入仕,像這類人,就是任子黨。
盧奐眼下還在運作嚴挺之返京一事,而且他認為,嚴挺之回來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所以才打算提前做準備,將那兩個處在等待期的嚴氏遞補,早早安排好。
所以他在今天散值之後,來找李琩了。
尚書左丞兼吏部侍郎,這個級彆的官如果加銜同平章事,那就是宰相了,所以李琩得知盧奐拜訪之後,親自迎了出去。
“國寶郎大駕光臨,本王臉上有光,請!”李琩非常禮敬的抬手,請對方入府。
因為李隆基曾經讚美盧奐“斯為國寶,不墜家風”,所以很多人便以國寶郎來稱呼盧奐。
“早該拜會隋王,還請恕來遲之罪啊,”四十四歲盧奐,整個人的氣質,像是一位飽學之士,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是出自弘文館或集賢書院。
這個賢字用在盧奐身上,是合適的。
李琩直接將對方引至自己的書房,這裡不是特殊客人,李琩是不會帶進來的。
“竟不知隋王藏書如此之巨?”盧奐笑道:
“書架不惹塵埃,可見時時拂拭,隋王竟是我儒家弟子。”
李琩笑道:“太祖皇帝言:今所好者,惟有堯舜之道,周孔之教,以為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暫無耳,本王豈能不尊?”
他們家是認了道祖當祖宗的,所以生下來就算是道教子弟,曆史上就在明年,李隆基就會開設道舉一科,道學牛逼的,也可以當官。
盧奐笑了笑,客套性的與李琩扯皮一陣後,直入正題,道:
“裴迪、高不危的任命文書,我拿來了。”
說著,他遞給了李琩,李琩看都沒看,隨意的擱置在一旁,請盧奐坐下:
“邊飲邊說。”
盧奐微笑點頭,坐下後,說道:
“不瞞隋王,起初我是不同意的,隻因當下的未進官實在是太多了,而高不危並非科舉出身,不具備做官的資格,所以我不欲浪費名額,但是聖人對高不危有敕文,我也就沒辦法了。”
敕文是給中書門下的,是給李林甫的,李琩自然是看不到的。
不過他確實很驚訝,基哥竟然親自操刀了?
“敕文裡,高不危是什麼職位?”李琩問道。
盧奐正襟而坐,答道:
“左領軍府胄曹參軍,充任隋王問事。”
李琩一愣,胄曹參軍?管甲胄的?嗬嗬李誌暕軍器少監,高不危胄曹參軍,基哥這是慢慢給我下套呢。…。。
這下李琩反倒放心了,至少說明基哥不會以失竊兵械這種方式來栽贓他。
“裴迪是王府文學,這是右相定的,”盧奐說罷,眼神古怪的看向李琩:
“盧某有一個直覺,隻怕裴迪的安排,不是出自右相本意。”
裴是張九齡的幕僚,李林甫跟張九齡不對付,所以盧奐才會這麼想,其實也是在試探李琩,因為他沒有排除李琩和李林甫暗通款曲,畢竟這倆人一直都有交情。
“國寶郎不用猜了,是我跟右相提的,隻是沒想到右相批了,可見右相海納百川,”李琩笑道。
有意思,我就喜歡跟你這種人打交道,盧換點頭笑道:
“裴迪這個人,我還是認可的,隋王眼光精準,此人於文學一道,繼承曲江公之文脈,是不可多得的賢士。”
張九齡是文壇元帥,他的人自然都是文化層次比較高的,低了的話,沒辦法跟張九齡交流。
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可謂封神。
李琩自然不願意放過與這位吏部大佬接觸的機會,畢竟下一次見麵,不定在什麼時候了。
而他心目中,有兩個非常想要招攬的人選,如果盧奐肯點頭,李林甫那邊,他再另外想辦法。
於是道:“聽說國寶郎與嚴挺之私交不錯?”
盧奐一愣,好家夥,套問我國事呢?看樣子你也不安分啊,什麼都打聽?
“隋王為什麼這麼問呢?”
李琩笑道:“我知道你眼下正在幫嚴挺之說話,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回不來。”
原本掛著微笑的盧奐,嘴角一動,隨即恢複自然,道:
“何有此言?”
“你心裡清楚阻力在什麼地方,但你千萬不要對嚴挺之抱有希望,他真的回不來,”李琩笑道。
盧奐雙目一眯,直視著李琩的眼神,他其實對李琩是完全陌生的,但是他知道武惠妃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