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據點之內的眾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但這‘主心骨’們或許並不那麼覺得。
宋溫涼的緊張其實無用，辜無眠連接近飛升的劍仙聶雍都敢挑戰，且全身而退，還把聶雍‘氣死’。宋長安跟沈懷明兩個加起來在他麵前，實則也拿不出手。
剛剛一交手，沈懷明便知自己恐怕不是此人的對手。
而宋長安，在見到辜無眠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能夠冷靜衡量對手修為的能力。
恐懼、驚愕、憤怒灼燒著她的心肺。
宋長安緊緊握著劍，整個人甚至有些癲狂地顫抖，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趁他還未入魔，殺了他。
重重陣法之下，紅色的光芒映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凝重、緊張。
此刻，說不好這到底是他們困住了辜無眠，還是他們自己困住了自己。
原本這陣法若為宋溫涼準備的，該是萬無一失。畢竟不管是沈懷明還是宋長安，亦或是顧無曄，一隻手就能摁住宋溫涼的腦袋，起不了多大衝突。
而且，在謝倦的設想中，自己的小徒弟隻是一時有些想不通的事，師父師兄們招招手總要乖乖回來的，有什麼事情大都可以說開。所以這陣法，主要作用是給他們師兄妹幾人一處能安靜說話的地方。
陣法核心掌握在沈懷明手中。他深知解開陣法容易，但他們失去的將不僅僅是最後的依仗，還有師門尊嚴。
不戰而降，是為恥。
沈懷明將自己的靈簡拿出丟給旁邊的弟子，目光緊緊盯著麵前正邪難辨的青年，冷聲吩咐：“傳信掌門和執法堂。”
他知道，作為大師兄，這個時候他絕不能率先慌亂。
抱一宗人有氣節，寧死不肯受辱。
他們講究的是——有前人站著死，後人才能站著活。
“辜道友，敢問你夜闖我抱一宗居所所謂何事？”
辜無眠提著劍抱起了胳膊，眯著眼睛打量宋長安。
沒印象，不認識。
但宋長安剛剛那一瞬間泄露的神情，可不像是不認識他。
沈懷明氣勢逼人，辜無眠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把目光從宋長安身上收回。
垂下眸子，掩蓋住心裡臨時的起意。
他對著沈懷明扯了扯嘴角道：“看你們抱一宗的修士們煩……不行嗎？”
沈懷明本就肅然的臉霎時變得冰冷起來。
辜無眠本就被南山派下了追殺令，現下誰都能作為正義人士給他兩下。
陣法外，眼見裡麵的人再度打了起來，宋溫涼焦急地顰著眉咬了咬手指尖。
這陣她靠自己的能力是解不開的，但是——
師尊做這個法陣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她，如果她受了重傷，那麼這法陣將不會再束縛她，相反，還會幫助她逃跑。
這個法陣宋溫涼跟著謝倦學過，是落雨宗老祖研究出來的。
傳言當年落雨宗老祖有一心上人，那
心上人行差踏錯，成了危害世人的魔頭。落雨宗老祖同幾大門派老祖一同圍剿此人，設下天羅法陣，原為的是想要問清楚他為何突然心性大變。
那法陣是用落雨宗老祖的魂魄所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遲遲沒有感覺到法陣被衝擊，以為眾人已困住了人，趕路時為了救一凡人耽擱了三分。
不料待她趕到，那魔頭已經伏法而死。眾人隻說那魔頭已沒有人類神智，全然成了個隻知道殺人的瘋子。
可那瘋子至死，也沒有攻擊與落雨宗老祖同命相連的法陣，這使得這件事成了落雨宗老祖的心結。疑心是自己沒能傳達完整自己的心意，導致這法陣竟成了使愛人赴死的最後一把推手。
於是她閉關百年，研究出了這一個關不住任何人，甚至連設陣者也無法掌控，隻為挽留的‘殘次法陣’。
眾弟子第一次學習這法陣都會有如此疑問——既然這是一個注定困不住想困之人，甚至還會易主的法陣，那麼造來又有何用？
宋溫涼當初也問過自己師父。
“落雨宗老祖為什麼要研究出這樣一個法陣？感覺像是個沒研究好的殘次品。”
謝倦便將這法陣背後的故事告知了宋溫涼。
宋溫涼聽後仰著頭思考了很久，就在謝倦要跳過這講解時，她恍然道：“原來如此。”
謝倦大概對於這個未經憂愁世事的小弟子並不那麼信任，問道：“懂了什麼？”
宋溫涼故意不答，反問他：“師父是怎麼看待這個法陣的呢？也覺得是殘次品嗎？”
“稱師尊。”
“師尊。”
謝倦的回答中規中矩：“法陣既然成型，那就沒有無用一說，隻是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和恰當的人。”
宋溫涼點了點頭，心裡想的卻是：如果有一天師父也被人圍剿，那她才不要做這個法陣設那個咒術，她一定會是第一個趕到的。趕到後，是非對錯她要問個清楚。
現下這個殘次品法陣擺在宋溫涼麵前，裡麵辜無眠下手沒輕沒重，看的讓人心驚。
頭頂行腳鎮的法陣也亮著，已有人趕來此處。
宋溫涼心臟砰砰砰地跳著，然後扒開辜無眠的劍，咬住唇齒將自己的手指劃破，摁在陣法上準備將陣法中自己的氣息認領完成，卻不料剛一抹上去陣法就開始波動。
她怔了一下，通過自己的血氣得知這陣法易主的要求比她想的還要低很多。
那正壓著人打的辜無眠感受到自己的劍被人拔開，頓時心神一晃，覆麵的麵具碎裂，側臉被沈懷明的劍劃出血痕來。
後方的宋長安頓時打出咒術，牽扯住他的身形，與平常不同的狠厲劍訣朝辜無眠襲去。
作為現下掌管陣法的人，沈懷明顯然感受到了那正在融入陣法的血氣。
宋溫涼乃是入道期，神魂無法離開軀體，所以隻能以自己的血氣為引深入陣法。不過這也導致沈懷明沒辦法控製住她的神魂。
隻一息間他便明白，這辜無
眠同自己突然離經叛道的小師妹有關。
沈懷明攏起山峰樣的眉毛，內心冷意更甚，下手也更加殺氣騰騰。
辜無眠本就是個剛被逐出門派躲清閒的人，同聶雍那一戰傷才好了大半，也就表麵看著是個全乎人罷了。
現下沈懷明加上宋長安，以及一眾惱人的‘螞蟻’們，再加上抱著他本命劍的那個混蛋玩意還不知道在做什麼，擾亂他的心神，一時間竟有些相形見絀。
眼瞧著本就壞了半邊的麵具有又劍氣襲來，偏他手一抖隻得再度躲開，辜無眠氣的咬緊了自己的後槽牙，旋即狠心斷掉了自己跟本命劍的聯係。
那劍從一開始就在他的身體裡蘊養，就連打架辜無眠都要用靈氣裹的厚厚地，說是半身，不為過。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那家夥活該做她的受氣包！
他倒是早就已經察覺現下來的這兩個人跟宋溫涼關係匪淺，否則她也不能這般坐不住，辜無眠起先也隻是想來亂一亂將人打個三成熟就跑，但此刻他被困住，還被背刺，臉上還填了傷，不知道具體情況怎樣。
要知道，辜無眠被南山派追殺時都沒傷著自己的臉半點！
恩怨情仇把他裹挾了個徹底，他頓時怒上心頭，當真發起了狠。
劍鋒同劍鋒交錯，火花四濺。
辜無眠眸中有火，從胸口沉悶擠出幾個字：“給勞資死！”
一旁，眼見劍鋒上靈光消散，正在偷偷撬法陣的宋溫涼就心下一空，不知為何，潛意識就覺得頗有些大事不妙。
她剛剛發現這法陣對於她來說比她想象的要簡單許多，所以立即放棄了捅自己一劍這種聽起來就不太正常的想法，開始尋找陣法的縫隙。
但辜無眠下手實在太嚇人，眼瞧著宋長安二人被壓著打，宋溫涼不得不抽出空來試圖阻止一下他。
辜無眠的劍很特殊，宋溫涼自從拿到手裡時就逐漸明白過來了。
他實在小瞧了這個不經世事的小社恐。雖然宋溫涼很多現代詞彙乃至很多臟話都懵懵懂懂，但是能問出元陽還在不在的她，顯然也並非對任何事都一概不知。至少這種用自己神識血肉蘊養的本命劍，宋溫涼還是聽說過的。
她本意也不是要打擾正在對戰的辜無眠，隻是想給他傳達一些停戰的消息，畢竟說到底辜無眠是為了她而出頭。
不過——顯然他是誤會了。
“啊。”
宋溫涼震驚地看到辜無眠被自己大師兄捅了一劍，那一劍他本可以躲開的，但為了破局，他竟然硬生生迎了上去！
辜無眠之所以在修真界以短短數十年的時間從橫空出世到臭名昭著，不光光靠路過並氣死一乾人等出名，更是有諸多惡劣的事跡，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其實也算一個。
隻見沈懷明那劍將他捅個對穿的同時，他的劍也惡狠狠地、如願以償地捅進了沈懷明的身體。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沈懷明對於他的性格也曾聽說過，抽劍、抬腳，並不遲疑
。隻是他畢竟還是正常人，做不到辜無眠這等麵無表情捂著自己肚子，還能原地蹦個兩三下的狀態。腳步間出現了破綻。
宋長安餘光中已經看到陣法邊緣熟悉的人影，不過仍舊趁著辜無眠受傷、沈懷明驅動陣法，然後拔劍砍了過去。
正在跪在地上驅動陣法的沈懷明瞳孔緊縮了一下，厲聲喝道：“彆過來！”
辜無眠露在外麵的下半張臉，勾起了微笑。
是魔氣，他嗅到了。
原來如此。
既然跟魔氣有關，這來龍去脈，他必須要看個究竟！
沈懷明目眥欲裂地看著辜無眠手中撚訣困住了宋長安，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晃晃悠悠站起身，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辜無眠那搜魂術當頭罩上了宋長安，他警告道：“這東西雖然我挺熟練的，但畢竟我是個劍修。你要是反抗，傷了神魂可彆怨我。”
“我必殺你！”
宋長安嘶聲道，她脖頸處出現了道道血色痕跡，這正是反抗時氣血逆流、靈氣亂竄的前兆。
“住手！”沈懷明驟然變色，但他的話誰都沒能聽進去。
辜無眠盯著手下的宋長安神色變換。
奇怪。
他臉色逐漸變得沉重難看，眼前也浮現出宋溫涼曾經說過的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