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下,有低矮白楊萌發的嫩芽伸展著,在晨夜裡,仿佛閃著微微的光。
宋溫涼看著眼前的人,心底的恐懼使她想要逃避,可向來的誠實卻使她極為小心地開了口,道:“前輩,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或許我們都不相愛,所以鐘情丹才不會發生作用?”
他不愛她。
可她也不一定愛他呀!
這話說出來,宋溫涼有些怕他翻臉,心臟又砰砰直跳起來。
眼前人麵上明顯的空白了一瞬。
宋溫涼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喉嚨發緊。
之前在山上,宋溫涼花幾了天功夫做了一個香囊,香囊的布料是她瞞著峰上的人偷偷找外峰的人買來的,不知怎麼的,讓三師兄顧無曄瞧見了。
巧的是那幾天正好是顧無曄生辰,顧無曄誤以為宋溫涼的香囊是送給他的。
當日,旁敲側擊向宋溫涼討要。
自然沒要到。
宋溫涼當時不知道他生了氣,直到將近七天,她都沒有見到顧無曄的人。這才有些後知後覺。
顧無曄是她師兄,宋溫涼怎麼著也能找到他的人解釋或緩和關係。
可眼前的辜無眠卻不一樣,他要是跑了,像之前一樣躲在什麼犄角旮旯的土洞中,宋溫涼就算是找破了腦袋恐怕也找不到他人。
想到剛剛棠華告知她的事情。
宋溫涼越發打定主意要待在他身邊。
她得弄清楚魔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幻境之中她口中的監仙閣預言又是個什麼樣的預言。
聽起來,那預言似乎不是什麼好預言。至少對於入魔之人來說,可能會使他們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辜無眠殺了好幾個入魔之人了,且同那些入魔之人關係不差,棠華說她懷疑辜無眠其實也入魔了。
不管他現在有沒有入魔,宋溫涼覺得,他一定知道些東西。
關於彈幕,關於魔氣。
師姐跟師父還等著她去救。
或許隻要解除魔氣,以前的師姐就會回來了,到時,他們師門幾人還能一同品酒論茶,聽師父講道。
宋溫涼看著眼前的人,給自己在心裡鼓了鼓勁,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她的話辜無眠沒聽進去,辜無眠剛從她上一句話中回過神來呢。
不得不說,她提出的這個可能也是可能的。
服下鐘情丹但丹藥不發揮效用不外乎就那麼幾個情況,一是有一個人沒動過心,二是兩個人都沒動過心。
辜無眠自覺沒動心的肯定是他自己。
雖然,他這筆友長了副清秀白淨的麵容,眼睛亮亮的好似裡麵有星星,說話雖然嘰嘰歪歪,但也勉強算是好聽,就是看起來有些蠢蠢的,估計就算他不特意隱藏,她也不會發現他就是她筆友……不過,他‘曆經沙場’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短時間內栽到一個剛下山的小姑娘手上?
雖然,他確實有考慮過如
果鐘情丹真的發揮作用,那那如果真的……那也是沒有辦法吧?大不了他以後做事穩妥一點,等他送完東西,他們就結婚,當然,如果她非得現在結婚那也是沒有辦法。就是可能會簡略一點,大概以後還得補,邀請親友什麼的……不對,他隻是秉承著負責任的態度罷了。
畢竟二人以後要是有了孩子,孩子問起二人的事情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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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因為她喜歡他,所以他才嘗試喜歡……不,是接受她一下嗎?
畢竟同為入魔之人,除了他之外,正常成她這樣的也是少數。
二人也聊了這麼久的天,倒是勉強合的來,他看她順眼一點也是沒問題的。
但,他怎麼可能會先喜歡她?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辜無眠往後挪了一步,看到對麵人瞬間緊張起來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好似下一秒要被拋棄的家養的兔子。
“前前輩,或許可能真的是這樣。我……”宋溫涼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憑著自己的直覺,心生一記,撒了一個彌天大謊,“我喜歡你,但是你還不喜歡我。”
她結結巴巴地說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對麵的人腳步止住了,不再往後退,逐漸溢滿疏離的眼神也凝滯了。
宋溫涼的心稍微緩了緩。
風聲止,晨起的霧氣彌漫,濕漉漉的好像落下了一場雨。
辜無眠不知道她到底想問他什麼東西,為何要知道他的過去。
不過,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腳步牽動著她心,退後的每一步,或許都在給她施加壓力。
他手裡握著她想要的東西。
她心裡有一杆秤,因為此刻他的加碼而傾斜,為此她不惜跟著往上麵加碼。
辜無眠記得,從前這姑娘是不會撒謊的。
做筆友時,她說過——
因為小時候最愛吃肉,所以同師尊一起用膳的時候每每總被塞一大碗的肉。但實際上她長大了,也沒那麼愛吃肉了,回回與師尊用膳總是很煎熬。
每次一起用膳,飯是其師尊自己做的,她不想讓師尊的好意落空,於是總吃很多。
辜無眠聽了她的抱怨,給她出了個主意。
他讓她裝病吃壞了肚子,然後找個醫修師姐開藥房,狀做為難一般同她師尊說自己被醫修叮囑要飲食清淡。
她說自己不會撒謊。
辜無眠當時正閒的發慌,聞言決定手把手教給她怎麼撒謊。
從裝病不去早課開始,到說自己的屋頂漏水,再到她終於完成騙她師尊的大計。
她不是一個好學生,中途出了不少的錯。
但辜無眠是個足夠壞的老師,他成功地教會了自己的好學生怎樣撒謊——從開始到結束。
他看到她忍不住顫動的眉眼。
“前輩,那這樣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宋溫涼問道。
怎麼辦?
涼拌!
辜無眠抬了抬自己緊繃
的下頜,他有著一道好看的下頜線,脖頸上的‘圓珠子’隨著他的動作滾動一下,吸引了宋溫涼一半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你就隻能暫時先跟在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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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宋溫涼睜了睜眼。
她忙不迭應下,又猶豫道:“那,那若是三個月後這丹藥還沒激發出藥效來呢?”
辜無眠乾脆利落道:“一起死。”
“!”
“怎麼?你不願意?”辜無眠眯著眼問她。
宋溫涼張了張嘴,有些呆滯,後反應過來,道:“那前輩你不就吃虧了嗎?你又不喜歡我,還得和我一起死。而且,前輩,我還不能死,真的。”
她還要去救師姐呢。
三個月,夠她找到去除魔氣的辦法嗎?
宋溫涼下意識上前,捉住辜無眠的衣袖。
辜無眠這次沒讓她捉,拿開她的手,其中有幾分憤懣大概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他討厭騙子。
雖然,他嘴裡的話說出來也沒兩句真話。
“你不能死,我死唄。”
等等,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前世網絡上的給命文學嗎?
辜無眠雖然向來隻看男頻文,但是卻也是聽說過這個文學的。
一時間腦回路有點跑遠。
對了,宋長安的異常……
麵前,宋溫涼擰起了眉,認真道:“你也不能死。”
辜無眠手盯著她看起來有些肉的臉抬了抬手,又放下,黑金色的靴子碾了碾地麵的泥土,不說話。
他倒要看看這個貪心的小騙子,嘴裡最後能說出什麼來。
宋溫涼想了半天,道:“不是說換血可以解嗎前輩。”
“那不如這樣。如果三個月後我們誰都……不是,我是說你,如果你還沒有愛上我的話,那我們就一同換血好嗎?”
“或者……前輩……你想現在換血?”
辜無眠終於還是沒忍住伸手揪了她的臉,看她遲鈍地對自己眨了眨眼。
他咬牙道:“你以為換血好換呢,那是邪術,痛不死你。”
宋溫涼卻鬆了口氣,心也落了下去。
她又伸手揪他的衣服,仍被他躲開了,宋溫涼也不氣,道:“可以嗎前輩。”
辜無眠覺得手底下的臉跟他想象的不一樣,沒那麼多的肉,捏在手裡摸不到實處,像個棉花糖。他想捏實一點,感受那肉嘟嘟的感覺,但恐怕手下力氣太大,把人捏疼,虛虛捏了片刻,不情不願地收回了手。
“那也隻能這樣了。”
他答應後又想承諾什麼東西,但話到喉嚨又咽了回去。
一場誤會,彆人聲都沒吱,辜無眠一口把自己搭了進去。他是個最混不吝的混賬家夥,萬事隻求瀟灑隨心,縱平日有桃花枝擋了他的眼、絆了他一腳,他也權當是普通枝葉。
因為藍輕羽死前的一句話,他正路不走走偏路,哪處難走走哪處。泥堆裡滾過,街頭賣過藝,
上瓦揭人家的屋頂,給活人嚎喪,放火燒山門,再離譜的事他都乾過。
辜無眠這張麵皮是從砂紙上打磨過、鐵棍下錘出來的,看著光滑,其實堅硬極了。
此刻,熱血涼下去,這人卻想起了要臉,怎麼也說不出若是以後這鐘情丹當真發揮藥效,他會負責的話來了。
他腦袋亂哄哄,幾乎想信了她說的謊話。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宋溫涼這謊話說的讓人無法抗拒。
辜無眠唇磕破的地方開始變得麻木疼痛,絲絲拉拉,直入心肺。
看到宋溫涼努力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看著他。
因為他曾經說過,若要說謊,一定不能回避彆人的視線。
宋溫涼做不到自然而然地撒謊,所以辜無眠叮囑她可以先盯著彆人不動,這樣顯得真誠。
可她這一雙眼睛是天生的騙子眼睛。
真誠過了頭。
辜無眠突然極為深刻意識到,這是他一字一句教出來的徒弟。
依著她隨地亂撿東西的單純程度,或許這些‘瑕疵’都是他賦予的。
天邊起了微光,霧氣落到地麵,露水在楊柳樹的枝條上凝聚,最後到了極限,依依不舍地滴落,落在地上,暈出一小圈水跡。
辜無眠試圖收拾自己亂糟糟的心情,但收拾不完,一轉頭揪了宋溫涼禦劍朝遠處的城鎮飛去。
宋溫涼最後從飛劍上低頭,看到自己的‘花’生長在叢林裡,好似從未離開過。
“彆看了,以後給你買新的。”辜無眠頭都沒低地道。
“我不要……前輩,我以後都不要再養花了。”
是不要,還是不想?
辜無眠看著遠方沒說話,半晌,飛出去老遠,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笨蛋。
“前輩也沒錢給我買花吧。”
這腦袋跟開關似的,一戳就冒出聲來了。
辜無眠道:“恐怖穀犯了,彆吱吱。”
宋溫涼聽懂,不吱吱了。
隻是,恐怖穀是什麼地方?
她怎麼從沒聽說過。
在附近嗎?
*
抱一宗,宋長安從醫峰上出來便遇到了一臉焦急趕過來的顧無曄。
“我聽說你們碰上了小師妹?她怎麼樣,沒受傷吧?”
宋長安麵色早已恢複平靜,她的神魂因為當時的反抗而有些受損,但等仔細修養後便會沒什麼大礙了。
掌門等人來看過她,沒看得出她身上的魔氣。
這是自然,當心上魔氣不嚴重時,僅憑靈力外探是探不出來的。尤其是當這人狀態平靜,甚至試圖掩飾時。
隻有探心可以在魔氣在心上萌芽的初期能夠探出來那一點點的魔氣。現下探心被宋溫涼帶走,宋長安一點也不用擔心,他們中有誰能發現——她從前世帶來藏於心底的魔氣。
“沒有。”宋長安道,“不過很快就不一定了。”
顧無曄高興的神色凝滯,道:“什麼意思?”
“宋溫涼跟南山派罪人辜無眠勾結在了一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昨晚襲擊了抱一宗監察據點。”
顧無曄有些愕然,隨即道:“怎麼——”
宋長安幾乎能猜到他要說什麼,直接道:“怎麼不可能?”
顧無曄往前一步,他腰間的玉佩隨著晃動一下,仿若他晃動不安的心。
“宋溫涼是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她不會做這種事情,抱一宗是她的家。”
宋長安一字一句糾正道:“她是從—師—尊—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師弟,還記得嗎?宋溫涼六歲的時候被你騙出了山門,結果沒了令牌回不來,到了第二天晨起,師尊才發覺她不見了。那晚山穀裡下了一夜的雨,她在山門口等了一晚上,沒等到人。大師兄任務歸來她在底下追了半天才追上,被大師兄帶了回去。從此之後三年,她再也沒敢踏出過山門。”
“師弟,難道是當年師尊抽的鞭子太輕,所以你忘了嗎?”
舊事驟然翻湧而上,顧無曄臉色難看。
半晌,他沉下臉,道:“宋長安。”
宋長安打量著他的神情有些想笑。
顧家人也算是修仙界的大家族了,手底下的寶石鋪子多而精,錢財不缺,人也不缺。
顧無曄有一個姐姐,雖修為不高,但擅長經營,招了一個贅婿名叫木逢迎,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作為一名丹修,被眾人尊稱一句妙手先生。
然而這位妙手先生做人做事雖滴水不漏,卻有些古怪的癖好。
“我聽說顧小姐跟木尊者要去繁蕪城做客踏青,你與其擔心宋溫涼,不如一同去散散心吧。”
顧無曄渾身的刺都被宋長安撩了起來,不知她為何突然說起自己阿姐,但也不願意再順著她的話繼續聊下去。
“隻要宋溫涼還願意叫我一聲師兄,那我永遠都是她師兄。我做過的事情我承認,我受過的罰我也承認。但是既然小師妹原諒了我,那我就會一直護著她。”顧無曄道,“我一定會將小師妹安安全全的帶回來的。”
宋長安的眼神玩味,藏著不屑和厭惡。
“師弟,你怎麼肯定小師妹一定會跟你回來呢?你難道沒想過,她喜歡上彆人,不願意回來了嗎?”
顧無曄看著她的眼神,終於不再避讓。
宋溫涼不願意回來這種情況,沒人想過,顧無曄也沒想過。離家的小孩縱使一時不回家,難道還能一輩子都不回嗎?
“她一日不回,我就找她一日,找到她跟在她身邊,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十年百年。”
“縱她喜歡上彆人——”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她也是我們的小師妹。師尊向來教導我們要同心同德,若有一人一時走錯了路,那也無妨,我們在一天,便該拉她一天。直到她歸來。”
顧無曄看著宋長安輕聲問道,“不是嗎?……師姐。”
顧無曄自負是世家大族子弟,除了大師
兄沈懷明,不願意矮彆人一頭,更彆說宋長安跟他年齡相差不大,入門時間也差不多。平日裡他在謝倦裝裝樣子也就算了,私底下惱起來,向來直接叫宋長安的名字。
宋長安唇角的笑淡了,逐漸消失。
“有些事情,你拉不住的。”她說完,又勾起諷刺甚至憐憫的笑來,“顧無曄,你隻有兩隻手,連你自己也拉不住,又能拉的住誰呢?”
顧無曄道:“我在乎的人。”
宋長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隨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顧無曄這種少爺,旁人的話是聽不進去的,非得自己跌了跟頭才知道疼,才懂得如何設身處地。
前世宋溫涼同謝倦的事情就是被他不小心捅出來的。
宋長安那時因為入魔被謝倦關進了清明洞,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聞宋溫涼自斷經脈以還師恩。
後來她去找謝倦報仇,墜入除魔窟,這其中,宋溫涼的影子少的可憐,也是因為此。
可笑他們師門幾人,互為仇人,卻相親相愛、兄友弟恭了這麼多年。
彆人如何宋長安不在意,但她是一個沒辦法忍受任何瑕疵的人,一根刺長在她的眼前,她就必須要拔乾淨才行。
她受不了糊糊塗塗的人生,也受不了藕斷絲連的恨和愛。
謝倦得死,因為他殺了她無辜的母親。顧無曄和沈懷明也要受到懲罰,既然說什麼一師同門,那麼他們前世的旁觀也是罪孽吧?至於宋溫涼……
宋溫涼。
想到宋溫涼,宋長安的麵色又不自覺陰沉下去。
離了謝倦,偏又跟辜無眠混在了一起。
她似乎總是要站在她的對立麵,跟她的死敵相親相愛。
宋長安捏緊了自己的手指,指甲深陷。
既然如此,便也怨不得她了。
宋溫涼跟辜無眠到底從她身上看到了什麼?
她站在立身銅鏡前盯著鏡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眉目清冷的女子眉間微折,周身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不,一定是有什麼東西的,否則宋溫涼怎麼知道的重生,又如何如此關注魔氣?她一定知道她入魔了,所以才將探心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