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劍鬼和小師妹(1 / 2)

宋溫涼睜了睜眼。

她就是為了魔氣下山的。

“你知道天道嗎?”辜無眠道,“有一個老瘋子告訴我,她說天道出了點事,五百年前魔氣灑落人間。每當有人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樣子,每當這個人不願意走天道安排的道路,他就會覺醒魔氣。魔氣,是幫助他們對抗天道的力量。有魔氣之人可以掙脫一部分的天道,不受命運擺布。”

這段話讓宋溫涼比得知自己的師姐是重生歸來的還要驚訝。

“天道出了問題!監仙閣知道嗎?”

辜無眠糾正道:“不是問題,是出現了紕漏。導致有一部分人不按照原來的天道走,覺醒了。”

宋溫涼怔了怔道:“覺醒?”

“對,覺醒。就好比戲台上唱戲的人,忽然意識到他是他自己,而不是戲中的人物,他不願意按照戲本子再唱下去了。於是他就入魔了。”

宋溫涼顰了顰眉,道:“前輩的意思是——”

“天道從前給每個人編了個話本子,有的人不願意按照它的話本子走。”

宋溫涼道:“我懂了,前輩說的是因果輪回是嗎?犯了錯就有懲罰,立了功就有賞賜。不好嗎?”

“好,當然好。”辜無眠道,“可是你怎麼知道你犯的錯不是天道促成的?你立得功不是天道給你的?原本你應該喜歡個好人,最後天道卻要你喜歡個壞人。你的一舉一動都受天道擺布,好嗎?”

宋溫涼愕然道:“怎麼會……”

這樣可怕的嗎?

“它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你或許在潛移默化間已經走上了它遞給你的劇本,而你根本不知道,知道了也無從反抗。”

他看著她說出那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我不知道魔氣具體是怎樣的存在,到底是人先覺醒再有魔氣,還是先有魔氣人再覺醒,或許是兩者都有。但如果你要把你師姐體內的魔氣抽走,恐怕行不通。”

宋溫涼徹底呆住了。

按照他的說法確實是行不通的。

辜無眠觀察著她的表情。

隻見她怔然之後,難掩失落道:“我知道了,前輩。”

辜無眠心裡七上八下的。

現下知道了,不會明天就丟下他自己跑了吧?

宋溫涼又問:“那前輩你之前說的要去尋魔氣的源頭是什麼意思?”

還在心慌的辜無眠:……

“你不覺得你接受的有點快了嗎?”

宋溫涼定定地看著他道:“因為我知道,不論覺醒不覺醒,我所認識的人靈魂都是那個人,不是嗎?”

辜無眠在心下嘟囔:那可差遠了。

但因為她這樣看著他,說話又實在太像情話,所以辜無眠直接應下了。

“那——”宋溫涼還要接著問。

“監仙閣向來稱自己是天道的代言人,如今天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不該不知道。我打算去初劍大會,見一見那個神出

鬼沒的監仙閣閣主。問一問魔氣和天道的事情。”

“聶雍當時確實跟我打了一架,不過他沒打過我。因為我知道我的命運,命運中寫了,他會惜敗給我。這就是為什麼天道可怕了。它隨時能把你的努力化作一文不值的東西。”

“我當時找聶雍是因為……是因為他是親眼見過監仙閣創始人寧遠飛升的,我查到寧遠飛升後他偷偷去了趟除魔窟,之後監仙閣宣布寧遠飛升成功,他閉關百年,出來後修為卻再也遲遲不進。”

因為之前同筆友聊過這件事,所以宋溫涼很快反應過來,問道:“你也懷疑飛升有問題!”

辜無眠頓了頓,道:“也?還有誰也懷疑?”

宋溫涼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告訴他道:“我的一個筆友。”

辜無眠心裡哼哼,覺得她守不住秘密,幸好自己不曾暴露身份,嘴上不饒人,皺眉道:“少交些不三不四的筆友。”

宋溫涼想不到他會這樣說,道:“他是好人!”

辜無眠道:“在你眼裡誰都是好人。”

宋溫涼惱了,覺得他說的難聽,她也不是那麼天真的吧?

“前輩是壞人!”她怒道。

辜無眠哈了一聲,道:“我要是壞人,你現在還能好好的?”

她早不知道懷幾l胞胎了!

宋溫涼瞪著他道:“你不能說我筆友不三不四,我都沒說你朋友傻裡傻氣!”

“哦,沒事,你說,白無咎那小子就是傻。”

“扈前輩也是傻子!”

“你有點過分了宋溫涼,人死為大知不知道?”

宋溫涼道:“是你先過分的。”

辜無眠道:“我哪裡過分了?”

宋溫涼抬腿踢了他一腳道:“就是過分。”

這一腳腿伸的有點靠上,兩個人都沒防備,辜無眠如遭重擊。

他本來就難受地緊,支棱了半天,火氣大的很,這一抬腿差點把他三魂七魄踢出來,頓時悶哼一聲就倒下了,牙跟牙緊咬著打了個哆嗦,往前聳了聳腰。

宋溫涼隻覺得他抱的太緊,緊到仿佛要將她勒緊他的身體,而那聲悶哼又帶著讓人腿軟的音色,有點疼,還有些說不出的動靜。

她竟有些不太敢說話了,隻虛虛地抱著他,仿佛做了虧心事的是她一樣。

有甜膩的香氣在她鼻尖隱隱出沒,宋溫涼下意識嗅了嗅。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出聲問道:

“前輩,你……你沒事吧。”

她不是有意的。

宋溫涼覺得她大概是踢疼他了。

辜無眠緊抱著她,人從一片空白中回神,埋在她脖頸間的眼尾都紅透了,在無聲崩潰。

宋溫涼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脊背,削瘦但也足夠寬厚。

“對不起前輩,我以後……”

“彆……說話。”他一開口,聲音便暗啞的不成樣子。

宋溫涼頓了頓。

心虛地想:他一定是疼狠了才連說話也說不好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奇異的味道有擴散的趨勢,辜無眠才終於又開口,聲音仍舊有些沒恢複過來,道:“明天花朝節,早些睡吧。”

說完他撐著胳膊從她身上起身。

宋溫涼眨著眼睛不經意間看到他裡麵的褲子似乎有些濕了。

還沒琢磨出什麼,辜無眠一陣風一樣就跑了。

大抵今晚是不同她睡一個屋子了。

——宋溫涼後知後覺失望道。

夜裡,她果真沒等到回來的人。

今夜注定人少覺,繁蕪城的梨花暗自開著,趁著人不注意,落滿了一地的白茫茫的花瓣。

顧無曄趕著天光將亮到了城中,先尋到了大師兄沈懷明了解情況,又去見了顧黎。

他去時,正巧碰見顧黎跟木逢迎在廳中吵架,不由得有些尷尬。

“姐,姐夫。”

顧無曄行禮打著招呼。

顧家母親亡故的早,他幼時上山,與家中人不怎麼親近,唯有姐姐顧黎兩人從小關係便不錯。

當初木逢迎來到顧家,顧黎在顧無恨跟木逢迎之間遲疑不決,顧無曄生了很大的氣,二人險些鬨掰。

不過後來顧黎還是選擇了木逢迎作為夫君,沒有做些罔顧人倫的選擇。

木逢迎因為顧黎的一番話,唇角消下去的笑又變得和緩,轉頭看向顧無曄道:“阿曄也來了,看來你們那小師妹還真不給你省心。”

顧無曄對於木逢迎不說喜歡,但也不算不喜歡,勉強說的過去罷了。

“溫涼她是有些衝動,又有辜無眠蠱惑,待到我們尋到她就好了。”

木逢迎早就聽說了昨晚的事,微微一笑,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喪氣話,道:“確實,小孩子,脾性大,多教育教育就好,我聽說你們那小師妹素來乖巧,想必也隻是受製於劍鬼罷了。”

轉了話頭又道:“聽聞昨晚雲家大小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今日花朝節不知還能不能來。據那觀人間的白無咎所言,他與辜無眠是刎頸之交,所以辜無眠跟你那小師妹昨晚原本是去救他的,隻不過無法解除他身上咒術,所以他才又回來的。你大師兄如今已經被雲家小姐請去了。”

顧無曄抬手作揖,與他二人又匆匆告辭。

顧黎問他安好的話還沒問出口,見狀嚷道:“你下山帶的靈石夠嗎!讓小廝給你再備些。”

“夠了阿姐!”

“有空去見見無恨!”

“……”

顧無曄頭也不回地跨步走了。

他跟顧無恨從小掐到大,如果不是顧黎攔著,他早就把顧無恨給踢出顧家去了。

顧無曄離開後,顧黎的笑臉立時耷拉了下來,轉身去了桌子旁坐著。

這城主府的桌子上也應景地雕刻了梨花,一朵連著一朵,混在一起有些精致的雜亂感。

木逢迎倒是笑意不變,似乎終於從那

一番話中緩了過來,溫聲道:“阿黎,可是我最近哪裡做的不好了?你同我說,不要說這些氣話。”

顧黎可不是說的氣話。

如今顧無恨命數將至,她仿佛終於大夢初醒般察覺,自己原是喜歡他的,喜歡到不能失去他。

木逢迎這些年是做的不錯,然而顧家也給了他不少好處,她與他的愛也隨繁蕪城的風吹遠了,如今二人和離,是最體麵的選擇。

“阿黎,可是因我上一爐丹藥沒聽你的,送給了凝心閣?那閣主早就與我預定了,我總不好言而無信,左右她區區一個小閣也威脅不到我們顧家,何況她主賣丹藥與我們也本就不搭界。”

顧黎頓了頓,抬眸擰眉道:“我顧家是才將將涉足丹醫界,原也並沒有多花心思。但她凝心閣不過一個區區小閣,就敢跟我顧家對著乾!處處壓我顧家一頭。你身為顧家夫婿,卻將丹藥賣與她,此後數年豈非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踩我顧家一頭?!”

木逢迎連連道歉,說話誠懇。

他有一張好皮相,看起來最是如朗月君子,亦不好生氣,沒人不誇讚他風度的。

顧黎的氣很快止住,也想到了他老好人的性子,道:“算了,我並非為這件事與你生氣……我也並非是因生氣才要與你和離。”

木逢迎麵色僵了僵,目光染上晦澀,拳頭緊握道:“既不為此又為何?”

他走上前欲牽她的手,被顧黎躲開。

“阿黎,我們夫妻多年,今年你不是還說想要個孩子嗎?有了孩子就好了。”

顧黎見他這樣,又有了些遲疑。

評心而論,她確實也曾喜歡過他,而他也不曾負她。

木逢迎唇角彎了彎,碰到了她的手,道:“阿黎,你曾說過,在這世界上你最喜歡我了,不是嗎?”

顧黎看著他,片刻,仍舊一點點將手抽了回來,道:“現在,不是了。”

聞言,木逢迎頓時無法控製地陰沉下了臉。

顧黎歎道:“或許當初,我就該堅定一些,選擇……選擇他的。對不起,我此刻當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木逢迎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其中找到一些偽裝和虛假,然而,沒有,她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他不再是她最愛的那一個人,她在後悔當年選了他,而不是顧無恨。

木逢迎垂落下的手緊緊攥起,無人看到的地方青筋凸起。

顧黎道:“待花朝節會後我再與你詳談和離事宜,如此,我們兩個人都冷靜一下。此時不管無恨的事,你知他雖看起來溫和實則一向冷清。”

木逢迎眼神不斷變換,最終扯嘴笑了笑,抬眸,聲音又變得溫和,道:“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當年就好了。”

這樣不論是她的愛,還是顧無恨的恨,都是最完美的,那會讓他止不住地心顫,仿佛活在天堂。

可惜。

可惜。

說實話,這麼多年愛恨消漲無序,他也有些倦了。

黎隻當他是在挽留,並沒有應聲。

有小廝進門催促她二人去往今日的花朝節盛會。

花朝節上人頭攢動,修士跟凡人的場地是間隔開來的,凡人不過是來湊湊熱鬨,賞一賞花,大頭還是在修士這邊。

宋溫涼跟著神通廣大的劍鬼前輩混進了修士堆中,期間辜無眠還把她帶的探心給白無咎送了過去,但因為昨天的事,雲有瑜盯他盯得很嚴,所以險些被發現,好在有驚無險。

她跟辜無眠原本是不用來的,畢竟離水龍珠換了,契約也立了,這場節會注定顧無恨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但因為宋溫涼答應了給白無咎送東西,所以二人還是來了。

辜無眠則覺得,這花朝會似今年這番規模恐怕前所未有,不如帶她來玩一玩,如果萬一出什麼事,他們也好見機行事。

台上,繁蕪城城主宣布了花朝節會的彩頭,也是一個價值不菲的東西,因為比離水龍珠還要好許多,所以大家紛紛稱讚他,並沒有埋怨的。

宋溫涼躲在辜無眠身後探頭想要去瞧一瞧顧無恨的表情。

沒什麼表情,看不出開不開心。

隻是今日跟在他身邊抱琴的喬疏桐不見了。

白無咎身邊人看起來很少,但辜無眠告訴她,其實她兩個師兄都混在宴會中觀察著這邊呢。隻要她敢探頭,立刻綁了她回山。

宋溫涼猶猶豫豫低聲道:“其實,我也有話想要問一問師姐和師父。”

顧無恨告訴她的事情,一直讓她耿耿於懷。

她想知道師姐母親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

師父跟師姐,難道一定要走到互相殘殺的道路上嗎?

但因為辜無眠說他要尋魔氣源頭,宋溫涼這才還一直跟在他身邊。

聽了她的話,正在笑著看人的辜無眠頓時斂了斂笑,一回身就抓住了她的手。

“你想往哪跑?你跑了鐘情丹怎麼辦?”

宋溫涼被他抓的手腕疼,顰了顰眉,人卻貼近了他,道:“棠華的鐘情丹是不是騙人的前輩?”

辜無眠頓時冷笑道:“她騙不騙人我不知道,有些人吃了魚餌就跑是真的。”

天知道,辜無眠聽到她說的話,那回頭的一瞬間,心裡差不多把這一生的草都罵出來了。

他就知道這小騙子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今天早上是誰說,如果以後前輩也能幫我穿衣服就好了?!”

辜無眠壓低聲音道。

在場的都是修士,耳聰目明,頓時紛紛側目。

宋溫涼一下子就精神了,踮腳去捂他的嘴。

這二人你瞪我,我瞪你,都覺得對方不對,是花也不看了,比鬥也不看了,在這裡兀自打起了眼神官司。

人群中,隱匿在樹旁的沈懷明收到了一封信。

封上什麼都沒有,裡麵沉甸甸的似乎不僅僅是信,他沉了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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