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之上糖葫蘆摔落在地上,那糖衣未來得及慢慢融化,便碎落在地,沾了滿地的塵土。
翟青鋒退後一步,尋覓了番方向,卻發現根本尋覓不到,想來那靈器定然不是什麼尋常的貨色,這劍鬼還真的有兩下子。
唉,小弟子長大了,胳膊肘也會往外拐了。
就是怎麼偏偏跟南山派那個刺頭混在一塊了。
白無咎被監仙閣查出了魔氣,思及之前那個落雨宗的弟子也跟辜無眠關係匪淺,想來他或許也跟魔氣糾纏不清。
最近入魔的弟子也仿佛突然間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真不知是好是壞。
翟青鋒唉聲歎氣地蹙了蹙眉毛,有弟子從任務處跑出詢問情況。
“師尊,可要再度封鎖繁蕪城,以逮捕宋小師妹?”
翟青鋒沉吟一下,擺了擺手道:“罷了,此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以免引發猜忌與恐慌……不知道武見山那武夫有沒有成功。”
他一個同樣是純修劍道的人說彆人是武夫,弟子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
武見山這邊是成功了的。
辜無眠察覺到自己法器有了異動時,是他剛剛醒來之時。
他被綁住,一路要被帶回南山派。
武見山那邊感謝了雲有瑜就要出發。
南山派乃是個純劍修的門派,少有其他雜修,故而雖路遠,但來往皆是禦劍。
雲有瑜道:“我有一東西要交給他,還請武掌門能給我一些時間。”
武見山應下。
周圍的人也都知道這二人的愛恨,所以除了麵色古怪些並無異議。
樹林下,雲有瑜從上到下俯視著被綁的辜無眠,這個她跟在屁股後麵多年,害她成了修真界笑柄的人。
她曾經發過誓,要他好看!
“辜無眠,後悔了嗎?”
辜無眠顰了顰眉,覺得她有病,而且越發病的不清了。
他臉上的妝容已經被人抹掉,露出自己本來的麵目來,抹掉時他還嘴皮了幾l聲,現在倒是一聲不吭了。
雲有瑜道:“怎麼不見你帶著那個喜歡賣藝騙人的小姑娘?你也把她丟了嗎?嗬。”
辜無眠:……
這人怎麼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呢?
“我沒有,什麼叫也?我又不是人牙子,哪這麼多人丟?還有,什麼叫賣藝騙人?藝是我賣的,她騙人也輪不到騙你,你搞搞清楚。雲大小姐,你把白無咎送去監仙閣大牢,真的不會感到愧疚嗎?那小子看起來還挺重視你。”
雲有瑜愣了愣,下意識道:“是監仙閣發現他入魔了,我……”
她突然住了嘴,仿佛回過神來一般,道:“嗬,辜無眠,你竟當真如此薄涼……”
“……”
辜無眠冷著臉道:“夠了,我要回宗門蹲大牢了。”
他扭過頭喊道:“掌門!掌門!”
雲有瑜閉了嘴,半晌,氣急敗壞地指了指他。
“你會後悔的!”
弟子中莊飛走了過來,對雲有瑜行了個禮,意思是他們要帶走辜無眠了。
雲有瑜怒氣衝衝地把那探心給辜無眠塞到了懷裡,氣跑了。
莊飛同樣被波及挨了一眼刀,摸了摸鼻尖,古怪地看了一眼辜無眠。
辜無眠耷拉著眼皮,又是平常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實則心裡逐漸焦急。
雲有瑜的這幅奇怪樣子辜無眠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事實上當他試圖遠離原著路線時,就有不少人表現出這種模樣。
越在原著中占比較大的人,越能夠通過日常相處將主角拉回原著的模樣,那是潛移默化的、不容易被人發現。
有時候辜無眠也會想——乾脆他媽的就當一個龍傲天好了,打打怪、收收小弟、斂斂後宮,最後飛升成神。
這生活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呢!
可是不行,辜無眠做不到,失去自我這種事情太恐怖了。
記憶任憑天道模糊改變,以至於愛恨都不由自己掌控。
或許之前他還會妥協,但遇到宋溫涼後,辜無眠仿佛枯枝生了嫩芽,又有了些走下去的力量。
總不該讓她失望。
總不想忘記她的體溫、笑容乃至黏膩膩的擁抱。
兩個人的夜總要比一個人好過很多,辜無眠已然貪戀起來。
行至路上,莊飛低頭打量著辜無眠,道:“想當初在南山腳下,我們一群人一同下山,陶星辰那小子追上來扭扭捏捏說順路一道去除魔降妖……怎料到如今白雲蒼狗……”
辜無眠麵色不動。
在莊飛等人看來,辜無眠那時候就跟突然瘋了一樣,錢財靈藥朋友全部斷了,之後自己一個人去走天涯起來。
莊飛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難道跟聶老有關?”
否則他實在想象不到辜無眠為什麼會這麼做。
辜無眠道:“跟天道有關。”
前方武見山瞳孔收縮了一下。
他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辜無眠。
而莊飛則一臉茫然地道:“你說什麼?”
辜無眠笑了笑閉上了嘴,這種事情如果自己不意識到,那麼旁人說再多也沒有用。
莊飛雖然聽不懂,但話仍舊滔滔不絕,聽得人發困。
辜無眠感受到自己胸口,雲有瑜塞給他的探心逐漸在發燙。
他放下了心。
果然,雲有瑜那個家夥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抓回南山派的。
又過了一座山峰,武見山突然靈感被觸動,頓時轉頭,看見辜無眠對他咧嘴露出了個笑,下一秒那特地製作的捆仙繩鬆散開來,半空中符咒飛舞。
那些符咒都是爆炸符,頓時半空中火光四起。
“小心!”
同時又法陣於此地直升天空,衝著武見山等幾l位峰主而去。
辜無眠的本命劍又被他從彆的弟子手中奪回,隻是上麵被施了咒術,他強行破咒導致本命劍也有些受損。
雲有瑜指示著人製造混亂,原本是想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料辜無眠這人哪是蟬,分明是一個紮手的刺蝟。
禁術法咒四起,鬼氣漫天,不在梵音法陣中的辜無眠猶如魚如水中,逮著機會就從雲有瑜的網中、武見山的劍氣中跑了!
跑之前還不忘捅了拿著木盒的峰主一劍,搶回木盒。
半空中沒有借力的地方,他乾脆利落地一腳蹬上了莊飛的臉。
剛剛還在追憶往昔,把自己感動了的莊飛:媽的。
“辜無眠!!”
眼瞧著南山派修士嘩啦啦地往下落。
山林中有人遲疑問:“小姐,咱們幫誰?”
“……”雲有瑜給了那人一腳,轉身就走道,“……跑跑跑!我們也快跑!”
不是說辜無眠受傷到了自我境了嗎?!這明明是養靈境的修為了!!!怎麼不退反進!!
晚了一步,辜無眠順著法陣上的神魂印記已經到了。
雲有瑜頓住,看著眼前一身鬼氣,扛著劍,渾然不像人間人的家夥。
“你……”她生了害怕,慢慢地後退了一步。
辜無眠的名聲確實不怎麼好,不說他肆意妄為做了許多孽,甚至對自己的至交好友扈三省下殺手——儘管扈三省也是個惡人,殺了不少人。就看他使用鬼劍的樣子,就陰氣森森格外嚇人。
他往前一步一步走著,眼神陰翳,開口道:“不是要逮我嗎?雲大小姐,退什麼?”
雲有瑜害怕到有些呼吸不上來。
她忽然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了。
腦海中似乎在不斷地翻湧出當初辜無眠拔劍救她的場景,然而那畫麵顯得那樣雜亂。
雲有瑜突然望見了一雙眼睛,耳邊也響起誰熟悉的聲音。
“哎!辜無眠!你手輕點,把人家推倒了怎麼辦?”
“我嘗嘗,這……呃……還是挺好吃的,那小子嘴毒,說話沒個正經,大小姐,你何必往心裡去……”
是……
白無咎?
雲有瑜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心裡慌亂,記憶轉瞬即逝,而她流連忘返。
辜無眠本身就是為了報複性地嚇一嚇人,倒也沒真想怎麼著,見對麵的一群人個個如臨大敵,他停住腳步,甩出一張符咒頓時又遁走了。
符咒炸開,南山派等人聞聲而至。
被抓包的雲有瑜等人:……瑪德辜無眠,缺不缺德啊!
雲家的大部分產業都是是在南山派管理下的,這下他們算是屬於是闖了大禍了。
後續雲微生要怎樣教訓雲有瑜的尚且不得而知。
但現在雲有瑜腦袋裡什麼都沒有了,她對著對麵麵色難看的一群人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雲小姐,你這是?”武見山看到人也是一愣。
他們甚至想過是聶家截胡,也沒想到會是跟他們告密辜無眠行蹤的雲有瑜。
雲有瑜道:“如果我說我們是路過……”
後麵的話被她咽了下去。
顯然,大家都不是傻子。
武見山欲罵又止。
他本身不是什麼暴躁的性子,素來與人和睦,現下被一個小輩耍了實在是始料未及。
看了看對麵哆哆嗦嗦的女孩,武見山閉了嘴,隻道:“先追人。”
事實上辜無眠那個家夥最擅長奇門詭道,現下又被他逃了,還不知道要追到何年何月。
“聯係抱一宗宗主。”
說完武見山率先尋著痕跡而去。
後麵的人將雲有瑜等人包圍起來看守,雲有瑜自知理虧,沒敢發脾氣。
一名峰主讓雲有瑜坦白自己做了什麼。
“那探心上除卻隱匿的風符、爆炸符、解繩咒可還有彆的?”
雲有瑜搖搖頭道:“沒了……”
說完有些遲疑補充道:“還有同解繩咒連在一起的噬情咒。”
噬情咒通常也叫做修真界的春藥。
她原本打算的很好。
噬情咒一發揮作用,辜無眠勢必要找人解咒,到時候她正好霸王硬上弓。
誰想得到她什麼也沒乾,甚至沒來得及威脅,辜無眠人就跑出去十裡地了。
那峰主聽完顰了下眉,傳音掌門:“噬情咒一旦發作,有損心智,到時候想必他定會露出破綻。”
*
宋溫涼沒聽陶星辰辯白。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所說的話不可信,更有辜無眠曾經的耳提麵命在前,所以她直接將他給捆起來了。
“你難道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來了嗎?所以你這些天在靈簡中,一直有意無意地在跟我說繁蕪城監仙閣等事情。”
她將劍橫在了陶星辰脖頸,目光堅定,但仍還不夠狠厲。
陶星辰麵露委屈,道:“什麼意思宋姑娘?我這次是認出你來了,但是是因為你的身形跟眼睛特殊啊。”
其實不是。
辜無眠所做的偽裝,擋的是慣常用化形丹思維尋人的修真界人士,似陶星辰這樣專門研究過他偽裝的人,其實找出不妥也是很方便的。
修士連眼神都要比凡人好用一些。
陶星辰確實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宋溫涼臉上的偽裝是辜無眠的手筆。所以他才燃起了興趣,想要把宋溫涼搶走。
一想到辜無眠的失敗,陶星辰就覺得心情舒暢極了。
他望著頭用自己那雙真摯的眼睛望著宋溫涼,試圖引起她的憐惜與信任。
“宋姑娘……是,我承認。”陶星辰歎氣道,“我現在知道你是誰了,那是因為我認出了跟你過招的人是抱一宗的掌門……我當真對你沒有任何惡意的。”
宋溫涼凝眸看著他,不知是信沒信。
半晌,陶星辰見她起身,連忙道:“宋姑娘!抱一宗的
人必定會在城門口等地設下埋伏,而且我聽說南山派的人今日要去抓辜無眠……”
“南山派的人去抓他了?!”
宋溫涼吃驚問道。
陶星辰道:“是我內門的一個師兄說的!宋姑娘,我可以帶你去南山派!”
宋溫涼站在原地麵露猶豫。
既然師叔來尋她,那麼南山派來尋之醒也很正常。
不管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心懷不軌,但他若所說屬實,那現在這個情況,去了南山派他確實可以幫忙。
宋溫涼往前走了一步,心情焦躁。
放,還是不放?
她恐怕將她自己搭進去,又恐怕錯過了去救辜無眠的良機。
宋溫涼咬了咬唇。
南山派自從聶雍死後便把之醒踢了出來,可見對於他是沒有什麼情意。傳言之醒弑師,想必門派之中也沒有什麼親近可幫忙的師兄妹……
正當她的手放在陶星辰身上的繩結上時,聽到風聲響動,這風聲不同尋常,宋溫涼驟然回頭,眼睛亮了亮。
“之醒!”
辜無眠還是早上偽裝的那身黑色衣物,他似乎向來喜歡穿黑色,此刻有些狼狽,身上的損壞的衣物仿佛是劍氣所致。
陶星辰住了嘴,被這隱隱的鬼氣震的有些悚然,卻看到宋溫涼驚喜地朝辜無眠跑去了。
宋溫涼繞著辜無眠走了一圈,問道:“你沒事吧?!陶星辰道友說你有可能會被南山派的人捉走。”
辜無眠是通過法器上的印記尋到的宋溫涼,這法器有他的心頭血、被他下了咒,就算被宋溫涼丟棄,也會悄摸地繼續黏上她。
留給宋溫涼這個法器亦是他的私心,為的就是在同心哨被毀之時找到她。
天知道辜無眠看到了陶星辰時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