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韓大業五十八了, 但他成天在部隊裡,訓練士兵時自己也沒少鍛煉, 哪裡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太太能打倒的。
覃美芬砸在他背上的那一下,就跟螞蟻給大象撓癢癢一樣,不痛不癢。
韓大業回頭,稍一用力就把覃美芬甩飛兩米遠:“你-閉嘴!”抬眸,餘光看到韓成雪,她瞪著眼睛,已經嚇傻了。
“成雪, 你先上樓。”
覃美芬趴在地上好一會兒, 才艱難爬起來, 看著韓大業譏誚一笑:“我說錯了嗎?”
“我這麼一個嫩生生的姑娘嫁給你,你抽出多少時間陪過我?你兒子就是比你強,在他那兒我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覺!我能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我的身體、我的臉都是美的,依然能夠吸引比我年輕的男人。韓大業,要離婚就離婚,你再敢動手我就去婦聯告你, 反正老爺子放話跟我斷絕關係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你不怕丟人, 那我更不怕。”
此話一出, 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韓成雪這才回過神,二話不說撲到覃美芬身上:“賤人,賤人。不許去, 不許!!”
最大的秘密已經暴露了,覃美芬又處在精神崩潰的臨界點,她懶得裝, 當即跟繼女扭打成一團。
韓大業看著眼前這一幕,悲從中來。
好好一個家,怎麼變成這樣了?
韓成青此時腦子裡也隻有一個念頭:她瘋了,瘋到無所顧忌。
端正老實的麵容上扭曲到極致,韓成青怒吼一聲:“覃姨!謹言慎行,你的話傳出去影響的不隻有爸!”
想想他,想想他們的兩個孩子。
如果泄露一點點風聲,想想他們會怎麼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在彆人的指指點點中,他們還能活下去嗎?
二十歲的韓成青享受跟繼母亂|倫的快感,隱秘地覺得自己贏過了父親,在父親不知道的地方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三十歲的他嘗到了放縱帶來的麻煩卻沒有後悔藥;而現在,女人、情愛都不那麼重要,他更惦記軍中的職務,以及兩個兒子的未來。
覃美芬聽到他的話,動作一頓,臉上又捱了繼女一下。
她顧不得那麼多,踉踉蹌蹌撲到韓成青身邊,捧著他青青紫紫的臉。
一陣心疼。
韓成青心裡發急,想掙脫開,但覃美芬也不知打哪來的力氣,竟撲到他身上大哭。
“……”
韓大業冷眼旁觀,眼底閃爍著他看不懂的幽光。
韓成雪已經呆若木雞了,她看著眼前詭異的這一幕,隻覺得荒唐得可笑。
她先是看著麵無表情的父親,而後又看像落難鴛鴦抱在一起的大哥和後媽,韓成雪想要放聲尖叫,想要質問他們為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想問問大哥是不是瘋了,更想再撲上去狠狠給這對不要臉的奸|夫淫|婦幾個耳光。
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韓成雪氣得渾身哆嗦,怨憤地看著親大哥:“哥,你這樣對得住大嫂嗎?大嫂喝了多少藥才替你生下宏博、宏遠,你們這樣,對得起她嗎?”
韓成青臉色一肅,下意識望向韓大業,就見韓大業眯起眼,也正朝他看過來。
他嘴巴乾澀脫皮,動了兩下,依然是那句:“爸,我錯了。”
韓大業沒回應。
而是扭頭看向一旁歇斯底裡的韓成雪,怒聲問道:“家裡還有誰在?”
一時氣得狠了,竟忘了看家裡有沒有人。
韓大業恨不知廉恥的妻子,對向來器重的長子感情卻很複雜。
作為父親,他自問沒對不起他。
幾個子女裡,他最偏心的就是他,沒想到就是這個他全心鋪路、最看重的長子狠狠捅了他一刀。
這不僅是兒子對父親的背叛。
也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嘲弄和挑釁。
他該把這兩個人都斃了,但他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這身軍裝,也一直為這身衣裳自豪,韓大業能如此平靜,已經花了全身的力氣壓製殺人的欲望。
“……沒注意,我去看看。”
韓成雪怔了兩秒,蹬蹬蹬跑去樓梯間的保姆房。裡麵無人,她舒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緊張起來,跑到樓上將一個個房間打開。
確認保姆王姐出門,大嫂也不在後,她才覺得事情還不算太壞。
“爸。”她搖頭:“她們都出門了。”
韓大業臉色依然陰沉,他扔開手中皮帶,走到沙發上坐下,似有些疲累:“老大,你明天就去遞交轉業申請書。”
韓成青倏地抬頭,不敢置信。
“爸!翻過年你就59了,離退役隻有幾年。如果我現在轉業,那咱們家這些年在部隊裡的努力就全白費了,什麼都沒了。”
韓大業掀唇,嘲諷說:“趁早轉業你還能留一分體麵。”
韓成青捏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怎麼不體麵?隻要大家閉上嘴,不就誰都不知道嗎?我發誓,以後我跟……”他瞥了眼覃美芬,說道:“跟她不會再往來。”
此話一出,覃美芬愕然。
正想提出異議,就對上了韓成青要她忍耐的眼神,覃美芬一滯,默認了這個說法。
可韓大業沒他天真,也並不打算輕輕揭過。
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便是改換門庭,為此年輕時一度將生死置之度外,主動接最危險的任務,最知道這樣的事一旦暴露在部隊中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眼下他深深懊悔,甚至忍不住想,當年如果不壓著老四多好啊。
以老四的能力,絕不會入伍快二十年還無法消化他手裡的人脈資源,甚至因為覃家的存在,老四會走得更順利。
偏偏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今天,是他的報應!
韓大業目光幽深:“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
韓成青當然可以不退。
若哪日覃家不高興了,亦或是被彆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餘生都必受他人掣肘,萬一有人拿秘密要挾他做一些要不得的事……
當美好麵紗撤去,露出醜陋不堪的真相,韓大業看待長子更加客觀。
他性格軟弱缺乏魄力,骨頭也軟,沒被捏著把柄尚可,就中規中矩。一旦被人拿捏到軟處,他會迅速妥協。
在部隊,不該妥協的時候妥協,絕不會是小事。
直到此刻,韓大業已是憤怒至極,潛意識裡卻依然對長子留有愛護之心。
“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韓大業語氣微冷:“你不會真以為你們的關係可以瞞天過海吧,對了,王慧雅呢,她又知不知道?”
韓成青一怔,半晌後,點頭。
韓大業太陽穴氣得突突地疼,好似要裂開似的。
好啊,好得很!這麼多人知道,他竟還敢心存僥幸。
他怒火上臉,再次踢了韓成青一腳,這次直接踢得韓成青嘔出血。
韓大業指著他罵道:“蠢貨!等王慧雅回來,你們一家就立馬搬出去。”
說完,他瞪著覃美芬,一字一頓說道:“至於你,以後就到豐園路179號療養吧。”
豐園路179號,安南人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市裡第一家精神病療養中心,專門收容瘋子的地方。
“不,我不去。”
覃美芬驚恐地看著丈夫和繼子,見繼子彆開臉不看她,她咬著牙,拔腿就跑。
她要回娘家認錯求原諒。
隻要爸不把她逐出家門,看在覃家份上,說不準,說不準……
但她哪裡跑得過韓大業。
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韓大業拽了回去。
“她精神失常了,可能會傷到人,還不趕緊把繩子遞過來?”
“哦,哦。”韓成雪顫抖著手,幫忙把繼母捆上,擔心她大吵大鬨,再次把麻布塞到她嘴裡。
當天臨近傍晚時分,韓大業就把覃美芬送到了市精神病院。
緊接著,王慧雅到家時收到了公爹的通知,讓他們一家四口搬出去。王慧雅眼神詢問韓成雪,韓成雪身體哆嗦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眼神。
王慧雅有點懵,又意識到什麼。
再看這個點,飯桌上乾乾淨淨,王姐臨時放了假,王慧雅忽然就緊張起來,她定了定神,讓宏博帶著宏遠回房做作業。
緊接著,韓大業就讓韓成雪上樓去看著兩個孩子。
王慧雅更覺得不妙了。
很快,她的猜測印證了,公爹已經知道了。他沒說兩個孩子的事,王慧雅拿不準他究竟知不知道宏博兄弟倆的身份,也沒敢主動提起。
她目光一閃,想了想突然開口:“爸,我要跟他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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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韓勒和宿淼的麵,三位老人沒再提覃美芬的事。
而是問起彆的,聊了會兒,覃堅兄弟倆躲到院子裡喝酒去了,就留伍木蘭跟小兩口說話。
宿淼一開始確實沒明白出啥事了。
但過了會兒也回過味了,知道覃女士的奸|情被發現了。
她擔憂地看著韓勒,怕他憋著火。
就見他緊握了下她的手,臉上笑眯眯的。意識到韓勒心情沒受到影響,宿淼眉間的烏雲散開,也回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兩人把韓勒特地托人從香港拍賣行拍到的一副玳瑁鑲金嵌珠寶鐲交給伍校長。
伍木蘭先是一愣。
顫抖著手打開盒子一瞧,眼眶泛熱。
她撫摸著鐲子內側的一行小字,以及珠子上的劃痕,頓時熱淚盈眶。
這是當年她及笄時母親交到她手上的鐲子,母親說,這是祖上參加清廷宮宴皇太後賜下的物件,不算頂頂貴重,但傳了好幾代很有紀念意義。
後來在戰火中遺失,沒想到還有重新見到的一天。
也難怪長壽剛到家,淼淼這孩子就跑過來了。
就不知淼淼曉不曉得韓家那事。
伍木蘭抬眸,略帶幾分憂心,半審視地看著宿淼,見她眉目含笑,嘴角同以往一樣翹得高高的,她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沒鬆太久,她猛地意識到什麼。
一個不清楚內情的新媳婦麵對剛才的場麵會這樣鎮定嗎?她一直乖乖站在韓勒身側,竟沒多問一句。想到這兒,吳木蘭心情再次複雜起來。
很快,她就想通了。
長壽連這等秘事都願意同她說,可見小兩口感情很好。伍木蘭為外孫有了能說話的人感到慶幸。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像他從前那樣,老是把一起憋在心裡,遲早出問題。
現在有了淼淼,有人分享他的喜怒哀樂,那孩子才不會那麼苦。
想到覃美芬,伍木蘭看著韓勒,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你媽那裡,我和你外公能斷親,你作為兒子卻不能,大麵上還是要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