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業身材高大, 看就是北方人體型。
國字臉,麵容威嚴,五官單看沒什麼亮眼之處, 但組合在起,特彆符合宿淼心裡對武官的印象。
兩人進門, 就聽到他重重地哼了聲:“你還知道回來?”
“你心裡還有我和你媽嗎?談個對象也藏著掖著, 如果不是商量結婚日子,你恐怕都懶得跟家裡說,是不是?”
他嘴巴抿成條直線,目光犀利地打量宿淼。
宿淼:“……”
訓兒子就訓兒子,盯著她乾嘛?
難道是給她個下馬威?
不過他沒點名, 宿淼也就假裝沒看見,她低著頭,作乖順模樣。
韓勒下巴抬起, 恣意又囂張:“有些話, 咱們心裡有數就行了,倒沒必要說得這麼直白, 免得傷了韓軍長的顏麵。”
“今天回來,就是通知你們下,我決定在國慶辦婚禮, 到時候你們記得露個臉,當然,如果實在忙不過來, 可以不用來。”
韓大業原本不氣,但聽到這話,登時火冒三丈。
韓勒這是對他父權的挑釁!
他用力拍桌,怒聲罵道:“滾!現在就滾!”
旁的美婦趕緊扶著他, 手在他胸前幫他順氣,邊不讚同地看著韓勒:“韓勒,好不容易回家趟,你非得把家裡弄得雞飛狗跳嗎?”
而後她表情冷淡地看著宿淼:“你是宿家的宿淼?我聽說過你們家的事,你現在應該已經回到親生父母家裡了是吧,為什麼沒有改回本名呢,是不是看不起親生父母?”
這話著實冒犯!
韓勒目光似刀子樣射過去,正要開口打斷她,袖子被輕輕扯了兩下。
他才不情不願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我們韓家挑媳婦,漂不漂亮不重要,首先得人品過關。像你這樣數典忘祖,攀附榮華的品性,恐怕不適合韓勒。你剛才眼看著韓勒因為你跟他爸鬥氣,也不知道勸勸,真讓你進了門,家裡就彆想安寧了。”
宿淼猛地抬起頭來,小嘴微張,用害怕糾
結的眼神看著她:“……覃嬸子,你其實也挺漂亮的。”
還當她要發表什麼高見呢,原來是直接給她扣帽子。
嘖。
……你自家人吵架關我什麼事?你神經病啊?這遷怒得也太明顯了吧?
嗬嗬!
覃美芬聽到宿淼說她漂亮,她還有些得意,覺得她這人挺會拍馬屁。
又聽她像個土老帽似的喊自己“嬸子”,嘴角抽搐,就要發作。
沒曾想就見她嬌嬌柔柔的靠在韓勒身側,怯怯說道:“……嬸子以貌取人,您可以”
她停頓瞬,仿佛鼓足了勇氣:“……我想我也可以的。”
韓勒噗地笑了,差點笑出鵝叫。
就知道宿小喵不是個肯吃虧的人。
韓成紅跟韓成雪覺得有趣兒,以為是個伏低做小的,沒想到是個嗆辣椒。
兩人頗有興味的打量起宿淼。
覃美芬將宿淼的話咀嚼了兩遍,終於聽懂話裡的涵義,臉上乍青乍紅。
臉變了又變,將胸中悶氣吐出。
最終臉輕視地提起宿衛國:“老韓,你老是誇宿衛國打仗有套,為人又仗義,我看啊,能養出嫌貧愛富、牙尖嘴利的閨女,他的人品也得打個折,說不定就是個沽名釣譽的人,那些軍功沒準都是搶占的彆人……”
宿淼微微眯眼,眼角漸漸染上胭脂紅。
隨著覃美芬越說越惡意,眼尾那抹紅層層遞進,愈發的深。
她早就說過,誰給她難看,她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宿淼眼珠兒轉,泄憤地摳了摳韓勒的掌心。
又低頭,秒醞釀好情緒,再抬頭時,漂亮的眼眸裡蓄滿了淚,欲落不落,委屈巴巴的:“韓勒,嬸子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我看咱倆還是算了,這韓家的門檻太高,我攀不上。我也不想鬨得你們不開心,坐實了嬸子的指控,她不喜歡我就算了,許是我不夠好。但怎麼能說我爸我媽的壞話呢?”
韓勒臉登時就黑了。
要不是她剛才故意揪他,覃女士說話如此難聽,他早就給她撅回去了。他心裡可沒
有什麼對親媽的容忍,她在很多年前就不配做個母親了。
要不是為了覃家的臉麵,韓勒早把她的事兒抖摟出去了。
他眼神睥睨,看著大家冷笑聲:“非梧桐街韓家門檻太高,是你不符合她的要求,你又沒落過胎,又沒拋夫棄女,當然不符合她挑兒媳婦的標準!”
這話出,置身事外的韓大業臉沉。
下意識看向妻子,目光銳利。
韓成青表情不變,他的妻子王慧雅倒是驚了下,差點跳起來,欲言又止。
老二韓成紅、老三韓成雪卻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什麼拋夫棄女,什麼落胎??
這媒人是牽紅線呢,還是故意惡心他們韓家呢?老四再沒出息,黃花大閨女怕還是配得上吧?
姐妹倆對視眼,忍不住看繼母臉什麼反應。
覃美芬大腦片空白,渾身顫抖。
這個孽子!
他當她是故意作踐他嗎?她怎麼知道那些人這般不靠譜,嘴上誇出花兒,實際上居然是那樣的貨色。
她就知道,這個兒子跟自己不親,他自小沒養在身邊,隻知道覃家不知道她這個媽。
思及此,覃美芬暗恨奪了她兒子的大哥大嫂,以及老糊塗了的父母。
她惱怒異常:“韓勒,我懷胎十月生下你,就是讓你來氣我的是不是?你大舅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教你頂撞親娘?我給你相看對象還有錯了是吧?相看十幾個姑娘,中間有那麼兩個害群之馬,你就恨我了?”
她長得不錯,否則也生不出韓勒這樣好看的兒子。即便是生氣發火時五官扭曲,依然是美麗的。
將韓勒罵了通,覃美芬覺得委屈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犟非得下鄉耽誤這麼多年,回來也不像彆的知青那樣努力參加高考,成天四處溜躂,跟沈家那個小子瞎混,完全沒個好人樣兒,媒婆也不敢拿歪瓜裂棗來糊弄。
但凡他爭點氣,在外頭謙遜點不得罪那麼多人,名聲好點,不說跟他
大哥比,好歹學學人家蔣陸。
那種不要臉的二手貨也不會自信到以為自己能配得上他。
韓大業聽她這番哭訴,額際血管突突跳動。
難怪這小子跟家裡愈發生分!這裡麵竟發生這麼多事。
他下意識將韓勒與家裡疏遠的原因怪在妻子頭上。
嚴厲嗬道:“你哭什麼?你說你,整天鬨騰什麼,嫌老四眼光不好,你幫他看的那幾個就好了?介紹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就不會仔細查查嗎?我看老四拒絕得好,他要是選了你挑的人,彆人得笑他綠毛王八。”
“名聲差點怎麼了,不考大學就不考,他是我兒子,他沒作奸犯科,二沒給家裡丟人,那些姑娘瞧不上他是她們瞎,跟老四有什麼關係?我看宿家姑娘就好得很。”
韓大業這個人,輩子都在懷念前妻的好。
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妻子個人在老家既要侍奉公婆,給他們養老送終,又要養育三個孩子。辛苦操勞輩子,落了身病,什麼福都沒享到。
臨死前就擔心三個孩子被欺負,韓大業承諾過不給孩子找後媽。
可世事難料,組織上安排他續娶,他是軍人,不想斷送前程就不能拒絕組織的安排。
最終還是毀了約。
但他的想法跟彆人不樣,覃美芬的家世對他而言不是東風,不是榮幸,而是枷鎖。
覃家勢大,覃美芬又是覃家好不容易找回的幺女,韓大業擔心覃美芬對前頭三個孩子不好,立馬讓她生了韓勒。
但他心疼長子、長女、次女幼年失母,從小就更偏心他們。
而韓勒有親媽,又有外家,他便很少過問韓勒的事。
也是到了這個年紀,韓大業才敢麵對自己的私心。
他開始對幼子就是戒備又漠視,甚至因擔心韓勒威脅到老大的地位就刻意壓著他,不讓他參軍。
但他從來沒想過,要通過給韓勒娶個不好的媳婦達到打壓他的目的。他們畢竟是父子,不是仇人!
而且,覃家不會允許。
或許是人老了,心也跟著變軟
,隻要韓勒不跟老大作對,他也希望家子和和美美,兩兄弟能相互扶持。
這是韓大業第次在其他子女麵前維護韓勒,大家夥兒聽著都傻眼了。
韓成青略微皺了下眉,沒說話。
他怎麼也沒想到對老四最苛刻的父親會突然誇他,這讓他有些不適應。
難道——
爸想跟老四緩和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