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淼看得出董慧後悔了, 她在借著鵬鵬服軟。
她以為事情應該會向著大團圓的方向發展,打心底裡不認為爸媽真的會讓二哥二嫂離婚,華國人不是一向勸和不勸分的嗎?
再不然, 辯清孰是孰非,這段婚姻中的財產分配也需要時間。
什麼打電話給二哥、二哥那邊還同意了一聽就不像真的。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宿衛國直接下了逐客令。
隻道既然離婚,早一天晚一天鵬鵬都得習慣沒有媽媽在身邊, 實在不需要拖泥帶水。
宿淼眨了眨眼,驚呆了。
……這,這, 是真的啊?
董慧走出大院時,整個人都恍恍惚惚,一個沒留神崴了一腳,整個人朝馬路上撲去,直到手掌上傳來刺痛,腦子總算恢複了清明。
不行,怎麼能離呢?
親戚朋友會笑話她的,還有殷切等待結果的小弟怎麼辦?
他會不會又鬨自殺, 一想到弟弟黯然失色的雙眼, 爹娘失望的目光, 董慧都來不及想六歲的兒子會不會說錯話,讓宿家人知道她兩天前就回安南的事。
她這會兒還心存僥幸呢。
心說又沒人規定外嫁的媳婦不能回娘家,說破天,宿家也拿她沒轍。
左右已經把公婆得罪了,她這會兒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董慧心裡想著爹娘弟弟,想讓他們幫著拿主意。
也顧不得丟人,趕忙爬起來朝自家走, 起先步子還有些虛浮,慢慢吞吞的,隨後竟跑了起來。
而另一邊,宿家氣氛依然凝滯。
宿淼從善如流,沉著臉,心裡卻替爸媽感到惆悵。
都說祖上缺德、子女才討債。但宿衛國夫婦是多好的人啊,偏偏家裡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短短幾個月,先是女兒不是親的,然後親女兒又折騰得一家上下臉上無關,光是婚事就反複生變,攪得大家心焦,好不容易撒手不管,老二又婚變……
這下老二的事還沒處理完,女兒又來挑戰大家的神經了。
宿淼都怕二老撐不住,緊張兮兮地
盯著柳玉繡,就怕她像上回那樣氣急攻心病上幾日。
事實上,柳玉繡情緒尚可。
或許是這幾個月經受的打擊太大,宿家人心臟得到了鍛煉,聽到宿安要旅行結婚的話,臉上都挺淡定。
宿衛國也沒動怒,隻是問道:“打算沿著哪兒走,肚子裡的孩子多大了?火車上人來人往,考慮過安全問題嗎?”
宿安當然想過。
單位就有人旅行結婚,從安南出發,到南京,再到蘇杭,一周差不多五百多塊。她還知道,這時候的車票,不是始發車,不是全程對號入座,沒有座的票,如果趕上有下車的,就能坐,趕不上就沒轍。
“我和蔣陸可以買臥鋪。”
柳玉繡還是覺得不靠譜:“你楊阿姨也同意嗎?你都懷孕了,能不能少折騰,非得把孩子弄沒了才開心嗎?”
宿安一聽這話,生氣了:“我今天回來隻是想跟大家分享我的快樂,不是讓你們罵我,這才兩個月哪有那麼容易滑胎,鄉下還有七八個月的孕婦在地裡乾活呢。”
柳玉繡又道:“鄉下婦女經常勞動,他們體質好,跟你不一樣。既然有了孩子,你就安安生生的,跟彆人一樣請客辦酒就行了,乾什麼非得趕時髦學旅行結婚?”
這個閨女就是專門來討債的,柳玉繡從最初的愧疚彌補,到如今心真是冷得透透的。
宿安臉色變了變:“……這是年輕人的方式。”
當她想旅行結婚嗎?
還不是因為蔣陸和代曼的事鬨太大,不方便辦酒席。但結婚這麼重要的事,她總是需要一點儀式感。
否則既不到領證年齡又沒有公而告之的儀式,她灰溜溜搬進蔣家,以後誰會拿她當回事。
旅行結婚是最適合的遮羞布。
但這話,以宿安的自尊心便做不到推心置腹告訴眾人,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將苦水往肚子裡咽。
宿衛國沉聲嗬道:“那就不必跟我和你媽說什麼,你的快樂我們體會不到,你的事我們管不了也不想管,宿安,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
該給的也給了,他就當沒這個女兒。
宿安:“……”
宿安氣衝衝出門,看著宿家大門又是一陣埋怨。
看吧,她就是跟這家人不合。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低頭,跟宿家人重歸於好,她甚至都想好要如何跟宿淼緩和關係了。沒想到他們一點不會換位思考,隻會朝她潑冷水。
宿安氣著氣著,忽然又笑了。
她何必介意宿家人的態度呢?
宿安摸了摸肚子,這個陌生的八零年代,這才是她真正的骨肉至親。
宿家人是原身的親人,不是她的,她的親人隻有即將成為她丈夫的蔣陸和肚子裡的孩子。
隻要她和蔣陸培養出感情,再好好養大孩子,她未來的生活就不會太差。
想到這兒,她又想到了宿淼。
談不上敵意,她還同情宿淼呢。
她眼下過得好,但韓勒那樣強橫不羈的男人對自家人都那樣冷淡,又能喜歡她多久呢?還是她看得清,就算懷了孕也堅持到單位簽到打卡,要像宿淼那樣不上班,隻呆在家裡當金絲雀,等年老色衰,韓勒肯定在外頭養幾個小三小四。
哎,這年代的人啊,思想還是有局限性。這一刻,她對未來的自己充滿了信心。
宿淼可不知道宿安暗戳戳diss自己呢。
她很多時候都不太能理解宿安的腦回路,這會兒正幫著吳紅玉做飯。
“嫂子,鵬鵬一會醒了要媽媽怎麼辦?”宿淼熟練地掐著缸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