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宿淼沒法接。
反正爸媽想得開就行。
其實她覺得二哥那樣的性格, 結不結婚都不重要,等他哪日有想法了,能騰出時間好好經營家庭再結也行。
否則,像他現在這樣一進實驗室就十天半個月不見人, 即便有時間回家也是吃飯睡覺, 哪個女人受得了?
宿淼理解他的工作性質,西北研究所的人才說是國之利器也不為過。
擱外人嘴裡, 誰不誇他啊。
但話說回來, 外人和媳婦兒能一樣嗎?結了婚看的不是對方身上的光環, 也不是他的工作多麼高尚, 想的都是柴米油鹽過日子。
與其匆匆忙忙再婚,再惹出一樁官司,不如讓他安安心心工作,為國做貢獻去。
說不定在他心裡, 實驗室的器材都比媳婦看著可愛迷人!
當晚,小兩口沒回家,睡在了宿淼原來的房間。
韓勒難得老實了一天,清心寡欲摟著媳婦純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韓勒先醒,看著妻子乖巧的睡顏,黑眸中溢出水一樣的溫柔, 他笑了笑,在她眼角處印上一吻, 輕手輕腳起床。
他一動,宿淼閉著眼睛嘟噥了一聲,雙手在空中隨便抓了抓。
韓勒趕緊把另一枚枕頭塞到她懷裡。
他穿好衣服,手指輕輕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 笑道:“黏人精。”
也就隻有宿淼睡著時他才敢這樣說她,否則她肯定氣得跳腳,沒準還要打他出氣,平時轉得那麼快的小腦袋瓜怎麼會想不到,她越這樣,越代表她把自己放在心坎裡了呢。
韓勒搖搖頭,一臉寵溺。
下樓時,宿衛國已經在喝茶看報了,“囡囡呢,又睡懶覺?”
韓勒:……
他摸摸鼻尖,覺得還得圓一圓媳婦的麵子。
“她怕冷,讓她在被窩裡貓著吧,爸,我先去醫院,淼淼醒了你跟她說一聲,等我忙完再來接她。”
韓勒泰然自若跟宿衛國打了招呼。
宿衛國:“先吃早飯,馬上就好了。”
年紀越大,睡眠時間越短。
加上臨近
過年,市文工團裡該排的節目都排好了,小夥子小姑娘們已經到周邊部隊慰問巡演,柳玉繡就閒下來了。
這一閒,就包攬了做早飯的活兒。
“是啊,不著急,今天早上弄得簡單,就皮蛋瘦肉粥配泡蘿卜,醃白菜。不過,我這手泡菜功夫可是專門跟老鄉學的,囡囡就很喜歡。小韓你也嘗嘗,覺得不錯的話,帶兩罐回去。”
柳玉繡端著兩碟泡菜走出來。
然後又跑廚房拿了一個小碗,裡麵是兩個蒜:“宿池好這口。”
丈母娘在忙,韓勒哪裡敢心安理得坐著等吃的,趕緊跑廚房把粥端出來。
宿池正巧打著嗬欠下樓,見韓勒端著一鍋粥跟親娘有說有笑,驚得他直呼了不起:“……唷,咱大院紈絝裡的佼佼者還挺會討丈母娘歡心啊。”
韓勒挑眉,看在這是自個兒大舅子的份上,決定不損他。
他不損。
已經快把他當親兒子的柳玉繡趕緊把兒子撅回去了:“宿池你多大的人了,會不會說話?看見你媽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主動搭把手,就會等人送你嘴裡,三十好幾的人了讓我伺候,你虧不虧心?你還有個做大哥的樣子嗎?你弟你妹都是學的你,才養得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宿池:!!!
瞌睡都沒罵醒了。
媽,我這是乾啥天怒人怨的事了嗎?不就調侃了韓勒一句嗎?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親娘。
還沒反駁呢,就聽臭不要臉的妹夫說:“媽,大哥問題確實大,不過淼淼就被您教得很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很有上進心,旁聽一個學期,又能畫畫還會做衣服,那手藝不得了,出去特彆長臉。”
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替媳婦兒找補。
順便把她做衣服的事過過明路。
宿池:???
聽得滿臉問號。
這是他那懶妹子宿淼?
誰想到柳老師深信不疑,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笑得嘴都合不攏:“是,囡囡以前不太懂事,但這大半年的變化確實太大了,多虧你在她身邊督促她進步,不然照她的性子哪會花時間在學習上
,小韓,以後她要是哪裡做得不好,該訓你就訓,彆慣著。”
韓勒隻是笑。
宿池:看來不是我一個人成沒人管的小草了,妹啊,你的地位也在直線下降啊!
柳玉繡誇完韓勒,又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宿池:“……趕緊洗漱去,這麼大塊頭杵這兒不擋路啊?”
回頭就笑眯眯地招呼韓勒:“小韓,你有急事先坐下吃飯,不用等他們。”
韓勒:“好,爸,媽,你們也吃。”
宿池嘖嘖兩聲,踢踢踏踏去洗臉。
然後又回房叫吳紅玉起床,至於三個孩子睡得跟小豬兒似的,噴香。他們現在正放寒假期,宿衛國覺得小孩兒得睡足覺,特許她們八點再起床吃早飯,但過了八點還不起也是不行的。
吃完飯,吳紅玉兩口子騎著單車上班。
韓勒獨自開車去了醫院。
韓大業還沒醒。
韓成青在病房裡乾坐了一夜,不知道是想玩點苦肉計還是有彆的想頭,竟拒絕了醫院增加床位的建議。
他願意熬著,小童也不敢休息。
想想自己隻請假一天首長就出了事,說句心裡話,現在不管是誰盯著他都不放心,包括韓軍長的兒子們。
“還沒醒?”韓勒進屋,瞥了眼病床上麵色蒼白的韓大業,略微蹙眉。
小童搖頭。
韓勒看向韓成青,兄弟倆眼神在空中交彙。
一個頹廢疲憊;
另一個麵色紅潤,精神好得不能再好。
任誰看都覺得韓軍長的大兒子特彆孝順擔憂,而小兒子嘛,顯得格外無情了,親爹還在醫院昏迷著呢,睡眠質量竟那麼好。
就連小童,臉上也隱隱有些不認同。
他在首長身邊當警衛員已經六年了,韓家這個小兒子去年才從鄉下回來。回來後也很少住梧桐街,其實他見的次數不多,不過,這對父子確實不親密。
首長經常掛在嘴邊的隻有老大韓成青。
至於小兒子,他很少提起,偶爾說到時也是一副“很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小兒子生了反骨、紈絝惹事,隻會丟他這個當老子的臉。
小童原本不以為然,但今日一見,韓勒確實我行我素。
父親都這樣了,他還能無動於衷,著實讓人震驚。
“……老四,你來得挺早啊。”
韓成青看著韓勒好一會兒,突然說。
他五官更多遺傳於生母,顯鈍的雙眼,不高不低的鼻梁,隻有下半張臉像韓大業,整個人看起來就非常的仁厚老實。
或許是一整晚不敢放鬆情緒,讓韓成青露出了溫和麵孔下的暗刃,不打算繼續維持一心愛護弟弟的好人設,而是流露出淡淡的譏諷。
韓勒回看他,輕描淡寫:“不如你用心。”
“……”韓成青瞳孔緊縮,想起昨天覃美芬被押到醫院後說的話,看著韓勒的眼神變得探究,不善。
他道:“你想說什麼?”
韓勒聳肩,找了椅子坐下:“是什麼讓你以為,我想跟你說話?要裝孝子就好好裝,可彆到處找茬。我不是老頭子,不會事事容忍你。”
這話屬實狂妄。
在外人眼裡,雖然韓成青仰仗了親爹的勢,才在部隊裡站穩腳跟。但不管怎麼樣,都要比沒有鐵飯碗,跑去跟人做生意的韓勒出息。
再者,自來民不與官鬥。
雖說華國建立消滅了階級,但階層依然存在。這兩兄弟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一個手裡有權,另一個……前途不明,即便有本事,也頂多成為有錢人。但在韓大業這種級彆的人眼裡,錢其實並不是太重要。
當然,這隻是小童這種局外人的的想法。
事實上,從來不會有人嫌錢多燙手。
至少,韓成青從來沒有視金錢為糞土。尤其在韓勒有一個非常強勢的外家的對比下,他覺得自己擁有的太少了。
他比弟弟年長十三歲,但他一出生擁有的東西比他這個大哥多太多。
說來可笑。
他確實嫉妒韓勒。
十六七歲的他,嫉妒三四歲的小屁孩。
因為,他那時就明白,韓家的底子不能跟老牌革|命家族覃家相比,即使爸爸最看重他,願意將家裡的大部分東西都留給他,他擁有
的也比不上韓勒的。
他在韓勒麵前依然找不到任何自信。
在韓勒才幾歲時,韓成青處於敏感的青春期時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必須讓父親的注意力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要拿到韓家的一切。
——不僅是積攢了三十多年的人脈資源,還有韓家能動用的所有錢財。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挺直腰杆子訓斥韓勒,擁有當大哥的權威和尊嚴。
這種骨子裡的嫉妒,在和覃美芬在一起時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他想,他已經奪走了父親的關注力,又搶了弟弟的母親。至少在那一刻,除了情|欲的蠱惑沉|淪,還有隱秘的,贏過同父異母弟弟的快樂。
倒是沒想到,這小子心機深沉,竟早就知道他和覃美芬暗中來往。
或許,當他以為自己掌握全局、苦心勸誡,試圖當一個好哥哥時,他正在嘲笑自己是跳梁小醜呢。
想到這兒,韓成青眸色變了變,重新戴上麵具:“老四,這樣對大哥說話過分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