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還是選擇跪了。
不但跪了劉備,還不顧所謂尊嚴,卑躬屈膝的向劉備請降。
在利益與風骨麵前,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漢水防線已失,劉備已殺上了南岸,襄陽失陷已成定局。
蔡家的根基,可都在襄陽。
降了劉備,雖然可恥,卻好歹能保住性命,也能保全住蔡家。
就算從此不得重用,蔡氏最多也就不再權傾荊州,不負往昔的顯赫風光。
那又怎樣?
隻要我蔡家根基還在,最多就是暫時蟄伏,以圖將來再起罷了。
畢竟是鐵打的蔡家,流水的荊州之主嘛…
正是在這般利弊權衡之下,蔡瑁選擇了向劉備低頭。
“劉備素來仁義,他想坐穩荊州,也少不得我蔡家的支持。”
“以我的身份,已是服軟乞求,給足了他顏麵,他應該會納我歸順吧…”
蔡瑁心中自我安慰著。
他甚至還幻想著,接下來劉備會喜出望外,親手將他扶起,如獲至寶一般對他以禮相待,好生的安撫。
劉備俯視著蔡瑁,看著他那副醜態,眼中卻隻有厭惡。
方今大爭之世,不光是主擇臣,亦是臣擇主。
另謀明主,也算不得什麼不恥之舉。
如他麾下,文聘,張繡等人,哪個不是歸降之將。
劉備非但對他們沒有半分鄙夷,相反還甚為欣賞器重。
但你另謀新主,也要謀的問心無愧才是。
你蔡瑁可是劉表的妻弟,劉表對你何等的恩寵,視伱為左膀右臂,將你捧為了荊州武將之首!
厚待佞幸到如此地步,哪怕你一次次損兵折將,人家依舊沒有動你的地位。
可你蔡瑁,這邊前腳剛把劉表的水軍賠光,後腳就背棄劉表,近乎於無縫銜接。
背棄主公背棄的如此乾脆利落,如此心安理得,放眼天下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對於這種無恥的背主之將,以劉備的性情,能不心生厭惡才怪。
隻是厭惡歸厭惡,蔡瑁畢竟是跪地請降了,該如何處置,劉備一時拿不定主意。
“主公莫不是忘了,他蔡家幾兄弟,皆是死於主公刀鋒之下!”
“此賊會甘心情願,無怨無恨的歸降於主公?”
“主公也不可忘了,荊襄豪傑對此賊有多少怨氣,主公豈能寒了這些豪傑之心?”
“此等不知廉恥之徒,又怎配追隨主公!”
“方請主公,斬殺此賊,平息荊襄士民之憤,以正主公威名!”
蕭方看出老劉心中猶豫,當即將曆數蔡瑁罪狀,力主老劉殺之。
劉備心頭一震,驀然間省悟過來。
魏延,文聘,鄧濟…
這些個荊襄豪傑,哪個不曾受蔡氏的壓製,哪個不曾被蔡氏欺在頭上,頤指氣使過?
莫說是文聘這等小姓,縱然是黃家,馮氏這等荊州大姓,這些年亦被蔡蒯兩姓,壓到喘不過氣來。
荊州大小士家豪強,苦蔡蒯兩姓久矣!
這些人紛湧倒向他劉備,一者是看重他雄才大略,有奪取荊州之勢,二者則是怨恨劉表佞幸蔡蒯兩姓。
你若納了蔡瑁之降,就不能動蔡氏,你不動蔡氏,文聘這些降將,這些不滿蔡氏的荊州豪傑,心裡邊會怎麼想?
正如蕭方所說,必會寒了人心啊…
劉備眼中本就不多的猶豫,頃刻間為蕭方驅散。
目光再次射向蔡瑁,眼神已是鋒利如刀。
“軍師言之有理!”
“此賊吾若不殺,如何對得起那些為我劉備,浴血而戰的荊襄豪傑!”
劉備一擺手,憤然喝道:
“來人,將蔡瑁此賊拖下去,斬其首級,以告慰戰死將士的在天英靈!”
左右文聘等荊州舊將,無不是表情激動,心中暗暗叫好。
伏在地上的蔡瑁,卻猛然抬起頭,愕然驚恐的眼神望向了劉備。
這劇本不對啊?
說好的以禮相待,說好的寬厚仁慈都哪裡去了?
劉備竟在那鄉野村夫的挑唆下,不顧他荊州名士的身份,不顧他蔡氏一族的底蘊,竟然要殺他?
眾親衛一擁而上,將滿臉驚愕困惑的蔡瑁拖了起來。
蔡瑁驀然驚醒,急是拚命掙紮,口中歇廝底裡的大罵:
“劉備!我乃荊州武將之首,我乃當世名士,你焉敢殺我?”
“你沒有我蔡家的支持,縱然你攻下荊州,你也休想坐穩!”
“蕭方,你這個鄉野村夫,寒門小人,吾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就算你們打下襄陽,我們還有江陵,我們還有荊南,柴桑還有孫策在虎視荊州,你們主臣早晚要——”
蔡瑁悲憤瘋狂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人頭已然落地。
水營之中,響起陣陣的叫好
聲。
“主公,方以為主公還當下令,凡負隅頑抗的蔡蒯兩姓子弟,諸將自行處置,不必再交由主公決斷。”
“除此之外,主公還當宣布,奪取襄陽後,即刻查抄蔡蒯兩姓。”
“凡侵奪官民之地,皆物還原主,其餘儘皆收歸官有,用於屯田之用!”
蕭方語氣如刀,又向老劉進獻兩策。
老劉與蔡氏,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光殺一個蔡瑁顯然不夠,隻要蔡氏仍盤踞襄陽,早晚必為隱患。
蕭方這是要對蔡氏和蒯氏兩姓動刀。
這頭一條進言,令諸將自行處置負隅頑抗的蔡蒯兩姓,就是暗示他們該殺就殺,無需再請示老劉如何處置。
而蔡蒯兩族盤踞荊襄多年,本就占田無以計數,後靠著劉表的庇護,仗著手握荊州軍政大權,更不知侵奪了多少田地。
這些田地,除了尋常百姓之外,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小姓士家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