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縣府內室。
周瑜躺在榻上還在輾轉難眠,思緒翻滾如潮。
“袁術那廝必會落井下石,對伯符提出極為苛刻的條件。”
“以伯符的性情,就算忍辱負重也斷不會毫無底線,多半是會討價還價,至少得拖上一月袁術大軍才會南援。”
“我如今破了那蕭方的疲敵戰術,料想他再無花招可用,我再堅守一個多月,應該不在話下吧…”
“等到伯符率孫袁聯軍抵達解圍之時,我便能重得伯符信任,我依舊是江東謀主…”
周瑜嘴角上揚,麵帶著笑意,在幻想中沉沉睡去。
“砰!”
房門被陡然間推開。
“公瑾,公瑾!”
“劉備攻陷了西門,敵人殺進咱虎林城了!”
“西門失守,劉備殺進來了!”
從兄周暉顫聲大叫,滿臉驚慌的衝了進來。
睡夢中的周瑜猛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兄長,你說什麼?”
周瑜睡意全無,臉上是無儘驚愕,抓住自家從兄激動的喝問。
“公瑾啊,西門失守,敵軍殺進了虎林!”
“我們完了,我們完了啊~~”
周暉聲音沙啞,已近乎哭腔。
周瑜腦子嗡的一聲作響,眼中迸射也無儘的愕然,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匪夷所思之事。
“這不可能,西門有士卒值守,劉備縱然不顧那些百姓,夜襲強攻,又豈會這麼快攻陷?”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周瑜頭搖到撥浪鼓一般,怎麼也不願相信。
周暉一聲長歎,苦著臉道:
“劉備並沒有不顧百姓強攻,是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令一隊人馬潛入我虎林城。”
“是這隊人馬,從內部殺了西門一個措手不及,將陳武一舉斬殺,才奪了西門啊!”
周瑜再次僵住。
這一次眼珠爆睜欲裂,原本的匪夷所思眼神,此刻已變成了無儘駭然。
“這更不可能,兄長伱是糊塗了嗎?”
“我四門皆如鐵桶一般,劉備的人馬怎麼可能潛入我虎林城?”
“除非是他們長了翅膀,否則絕無可能~~”
周瑜嘶啞激動的衝著周暉大叫。
周暉卻苦著張臉,搖頭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劉備的人馬就是潛進了虎林,我也想不通他是用了什麼手段啊?”
周瑜再次僵住,思緒飛轉,萬千個猜想在腦海中湧過。
唯一的可能,便是劉備暗中挖掘了地道入城,方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派奇兵潛入虎林。
可挖掘地道,勢必要在地下大興土工,他早已在城牆根下,埋設了地缸時刻監聽,怎麼會這麼多日都無察覺?
“這說不通,劉備不可能挖了地道。”
“可他不挖地道,又是用了什麼手段?”
“莫非蕭方那鄉野村夫,又使了什麼我不曾想到的詭計不成?”
周瑜喃喃自語,不斷的搖頭,已然方寸大亂。
“公瑾啊,彆再去想了,敵軍入城已成定局,虎林失陷也已成定局!”
“咱們該怎麼辦才好,難不成咱們兄弟,都要死在這裡嗎?”
周暉抓住周瑜,悲涼慌張的叫道。
周瑜驀然被喚醒,如遭重錘在心頭狠狠一擊,滾滾鬱血跟著便頂向了嗓子眼。
“我可是跟伯符立下軍令狀,一定會為他守住虎林!”
“這才短短幾日便城池失守,我還有何麵目去見伯符啊——”
周瑜悲聲大叫,絕望之下拔劍在手,便要自刎。
周暉嚇了一跳,忙將周瑜攔住,苦苦勸道:
“公瑾啊,你不能自尋短見啊,你若是死了,我們該怎麼辦?”
“江東皆為庸才,伯符若失了你為他出謀劃策,江東焉能守得住啊?”
“公瑾,就算再忍辱負重,你也要活下去才是!”
或許是還心存一絲生念,又或許是周暉的勸說起了效果,周瑜手中長劍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悲憤片刻後,周瑜一咬牙:
“兄長你說得對,伯符不能沒有我,我還不能死,為了伯符的霸業,我必須要活下去!”
說罷周瑜掙紮著起身,厲聲道:
“兄長,速速集結剩餘兵馬,我們從東門突圍!”
周暉看到一線希望,卻又道:
“可四麵皆是劉備的圍營,我們隻餘下不到千餘人馬,如何能突得出去?”
周瑜卻冷哼一聲,自信道:
“劉備必會將主力集結於西門,其餘各門兵力定然空虛,我們抱著必死決心突圍,未必不能衝出去!”
周暉一想也對,眼下也彆無他法,隻得依令行事。
當下周瑜一行便匆匆離府,搶在劉軍殺入縣府之前趕至東門。
會合了東門數百守軍,不到一千餘江東軍,便打開城門,隨著周瑜向東落荒而去。
身後殺聲越來越遠,正前方的劉軍東麵圍營已隱約可見,借著通明的燈火可見,營牆一線除了值守兵馬外,並無重兵駐紮。
“公瑾,果然如你所料,劉備東營空虛,咱們有機會殺出去啊!”
周暉臉色轉陰為晴,欣喜的叫道。
周瑜暗鬆一口氣,嘴角揚起些許諷:
“那個蕭方終究是百密一疏,若換作是我的話,必會在東營也布下重兵,介時我豈非插翅難——”
一個“逃”字未及出口。
戰鼓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劉營上空的寧靜。
千餘火把點燃,將劉營照亮到耀如白晝。
刺眼的火光射來,周瑜本能的舉臂遮擋,奔逃中的千餘江東士卒,也紛紛停下了腳步,擁擠在了原地。
片刻後。
周瑜心臟狂跳,緩緩放下手臂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一張臉,已然僵硬定格在了絕望的刹那。
原本兵力空虛的劉營,此刻已是烏壓壓布滿了劉軍士卒,近有上萬人之眾。
營門大開,士卒們裂開一條通道。
劉備扶劍策馬,緩緩步上前來,馬鞭向前一指:
“周瑜,我景略軍師早就算定,你不敢與虎林共存亡,必會從東門出逃。”
“吾已在此等你多時,今晚你是插翅難逃!”
周瑜馬鞭脫手而落,整個人如丟了魂魄般,目光呆滯的僵在了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