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王宮。
袁紹喘著粗氣,拄著拐杖,在心腹大將顏良的攙扶下,艱難的登上了王座。
就這麼幾步路走下來,他已是累到氣喘如牛,額頭汗出如漿。
階下田豐等眾臣,眼見袁紹這副樣子,心中皆是重新蒙上了一層陰影。
任誰都看得出來,袁紹蘇醒之後的身體狀況,與昏迷前相比,已是斷崖式的跌落。
照這般樣子發展下去,就算袁紹重登王位,掌控大權,隻怕也活不過數月。
劉備十七萬大軍,卻是兵臨鄴城在即,這場生死國戰,至少也得打個一年半載。
介時若是打到一半,袁紹病死了,誰來主持大局?
再扶被降為世子的袁尚,重登王位,來統帥他們對抗楚國嗎?
可袁尚若再登王位,他們這些擁立袁紹重掌大權之人,又將如何自處?
袁尚會對他們善罷甘休,會不對他們秋後算賬嗎?
眾臣心思翻轉,無不為自己的未來擔憂,皆是開始暗自為自己找起了後路。
“王後劉氏何在,可有尋得下落?”
“審配何在,為何不來上朝?”
緩過神來的袁紹,拄杖敲擊地麵,厲聲喝問道。
眾臣無人敢吱聲,目光皆是轉在了田豐身上。
這麼多大臣,也隻有田豐這個德高望重的老臣,在袁紹麵前敢說實話,而不懼被袁紹牽怒。
田豐深歎一聲,隻得默默出列。
“回稟大王,臣等已查明,王後乃是偷潛入宮,躲入了審府。”
“爾後審配便帶著審氏一族,由西門出鄴城,現下已不知去向。
“臣猜測,王後必是隨著審配一並出城。”
“依臣之見,他們多半是南下往武城,去投奔三公子去了。”
田豐將實情道出。
袁紹立時怒目圓睜,怒火嗡的一下就衝上了頭顱,拄杖猛擊地麵,大罵道:
“好個毒婦,孤前日說要殺她,她就敢逃出城去投奔他兒子!”
“還有審配,他好大的狗膽,竟然也擅自出城去投奔那逆子!”
“他們想乾什麼,難不成他們想跟那逆子合起夥來,造孤的反不成?”
大殿內,回蕩著袁紹憤怒的咆哮聲。
眾臣戰戰兢兢,不敢吱聲。
“請大王以身體為重,切莫動怒才是。”
田豐滿臉關懷的勸說著,爾後道:
“以臣之見,王後和審配皆因矯詔之過,害怕為大王追責治罪,所以才會冒險出城去投奔三公子。”
“臣覺得,他們隻是想保命,未必敢公然造反。”
“至於三公子,他理應也不敢舉兵造反,背負上叛父的罵名,為天下人唾棄!”
袁紹心中翻騰的怒火,這才壓製了下來,連喘幾口氣,稍稍恢複冷靜。
略一沉吟後,袁紹冷哼道:
“孤量他們也沒那個膽子,敢造孤的反!”
“再派信使往武城,速速催那小子把九萬大軍,連同劉氏那毒婦,還有審配那個逆臣,給孤帶回鄴城來!”
“若他識相聽話,恪守孝義,孤就還認他這個兒子,繼續令他做世子!”
“若他執迷不悟,還貪戀王位,不忠不孝,休怪孤不念父子之情!”
袁紹是極度自負,顯然視袁尚審配之流,如同股掌之中的玩物一般,可任由他來擺布。
田豐眉頭微皺,眼中卻閃過幾分憂色。
略一猶豫後,田豐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大王,臣以為大王對三公子的態度,還是當以懷柔安撫為主,儘量不要施以責備,以免令三公子心生畏懼。”
“倘若其憂慮之下,做出什麼鋌而走險之舉,後果便就不妙了。”
“三公子手中,皆竟還握有九萬兵馬呀,這些可是我大魏最後的精銳,我們還要靠這些精銳,來抵擋劉備來犯,來守住鄴城呀。”
田豐直言進諫,卻太過直白,觸了袁紹的逆轉。
袁紹非但沒聽勸,卻反倒勃然變色,怒道:
“那九萬大軍,是我大魏將士,是孤的九萬兵馬,不是那逆子的!”
“那逆子做下重重錯事,弄出這麼副爛灘子,你還想讓孤對他和顏悅色?”
“孤沒有派人前去,賜他一杯毒酒,已經是顧念父子之情!”
“孤就不信,他還有膽量敢抗孤的詔命,敢造孤的反不成?”
袁紹霸氣的一擺手,將田豐的提醒,當成了耳旁風。
若換成彆的臣子,這個時候就適可而止了,絕不會冒著觸怒袁紹的風險,繼續執著於進諫。
田豐卻毫無顧忌,反正站身來,厲聲道:
“三公子嘗過了做王的滋味,怎會甘心情願將王位歸還?”
“何況他身邊,還有審配文醜等一眾擁護者,皆是怕為大王秋後算賬,就算三公子想要歸還兵馬,聽任大王處置,這些人也會煽動風點火,鼓動三公子拒交兵馬。”
“大王若是執意不肯對三公子施以懷柔安撫,當真逼得三公子鋌而走險,毀了我大魏最後的主力軍團,就是要把我大魏往亡國之路上推啊!”
“大王,你不聽臣之勸告,隻怕要做亡國之君啊!”
亡國之君四字一出口,在場顏良等大臣們,無不神色驚變。
眾人萬沒料到,田豐竟然能剛直到如此地步,連亡國之君這種詞,也敢用在袁紹頭上。
這不是成心激怒袁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