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開始警戒,江雲樓的臉便也出現在了窗外,令狐衝大大鬆了一口氣:“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江雲樓看了看手裡的糖葫蘆,含笑道:“不喜歡麼?我以為小孩子都喜歡吃糖葫蘆。”
令狐衝道:“當然喜歡啦。”
他從江雲樓手裡拿過那串糖葫蘆,又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筆,隨手扔在一邊的桌子上,張口將一顆糖球咬了下來。
他口齒不清道:“其實我也不小了,唔……不過也沒有規定說大人就不能吃糖葫蘆。”
江雲樓笑了。
小孩子都喜歡聽彆人誇他長大了、是個大人了,他懂。
令狐衝吃著糖葫蘆,隨口問他:“你不吃?”
江雲樓搖搖頭,“我不愛吃酸的。”
他眨了眨眼睛,問令狐衝:“我可以進去麼?”
令狐衝豪爽道:“進來唄。”
他生性豪爽不拘小節,見江雲樓還拿了一串糖葫蘆當禮物,也不急著問他究竟有什麼事,十分隨意的將人請進了屋子。
江雲樓走進令狐衝的房間時,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院子裡活蹦亂跳的雞,忽然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他進了門,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屋子裡沒有好茶,亦沒有好酒,但令狐衝這個做主人的不在意,江雲樓這個做客人的亦不在意。
江雲樓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的說道:“那天多謝你為我們圓謊。”
令狐衝大笑:“我不是說過了麼,跟我交朋友的好處可多著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我是好朋友,我就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可話又說回來,你說你那日一整天都呆在劉府,難道是因為劉三爺的朋友果真是什麼魔教長老麼?”
江雲樓衝他一笑,點了點頭。
令狐衝神色肅然道:“你肯跟我說實話,我就真的認你這個朋友了!”
江雲樓歎息道:“多謝令狐兄。”
他也凝重了神色,低聲問道:“這件事,嶽掌門可知曉了麼?”
令狐衝搖了搖頭,答道:“我本想告訴他的,隻是自那日之後,他老人家就忙的腳不沾地,我不敢打擾師父忙事情,隻好一直擱著了。你放心,陸大有那邊不會擅自把這件事說出去的。”
江雲樓淡淡一笑,低聲解釋道:“劉三爺與曲前輩都是我的朋友,我們三人以音律相交,我也算了解他們的為人——尤其是曲前輩,他一心癡迷樂曲,不愛管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們二人相交時,也向來隻談琴簫,不談其他,絕不會做出出賣師門之類的卑劣之事。”
他蹙眉道:“隻是常言正邪不兩立,他們雖然互相引為知己,但卻因著立場的不同,而無法光明正大的做朋友……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十分令人遺憾的事情。”
令狐衝沉吟道:“……原來如此。”
他皺起眉頭,似乎也陷入了苦思。
“隻是我師父一直告訴我,魔教之人大都陰狠毒辣、卑鄙無恥……我卻是想象不出來你口中的魔教曲洋是什麼樣子的。”
江雲樓苦笑道:“我理解。”
令狐衝一挑眉,又笑道:“我雖然不能夠理解,但是我師父卻是一定可以理解的。他老人家一向心胸寬大,他或許可以理解此事。”
江雲樓不知嶽不群此人究竟如何,隻是江湖中人都稱他一句“君子劍”,生性豪爽的令狐衝又對他如此推崇,想來也必定是一位正人君子。
可……
他皺了皺眉,沉吟道:“嶽掌門的人品固然信得過,隻是若將這件事告訴他,就是要他故意瞞著其他幾派的掌門人了,以嶽掌門的品行,怕是會覺得良心難安。”
令狐衝一怔,摸著頭道:“沒錯,你說的沒錯,師父已經夠忙了,我不應該再給他徒添煩惱……”
他苦惱的揉了揉頭發,道:“好吧,那麼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陸大有知劉三爺知,還有曲洋和醫館裡的老大夫知——此外應該再沒有彆人知道了!”
江雲樓聽了他這一連串的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令狐衝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朋友,自他下了黑木崖以來,最不後悔的一件事,便是跟令狐衝做了朋友。
他由衷道:“令狐兄好心胸。”
令狐衝一笑:“嘿,這能算什麼心胸呢,不敢當不敢當。不過我既然幫你保守了這麼大一個秘密,我能不能跟你要一件禮物?”
江雲樓一口答應道:“隻要我有,我就一定給你。”
令狐衝一指窗外咕咕咕的滿院子撒歡的雞,興高采烈道:“我想帶這隻雞回華山,給我師妹瞧瞧!她還從來沒見過瘸腿的雞哩!”
……
…………
東方不敗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從華山派的客房走出來的江雲樓。
他閒閒靠著一棵樹,見江雲樓走出來,挑了挑眉:“雞呢?”
江雲樓摸了摸鼻子。
“一隻雞,換了一個保守秘密的承諾。”
……還真是,隻有小孩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江雲樓暗想。
東方不敗沉默半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