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說的對。”
東方不敗見他臉色發白,似是真的有幾分不適,下了馬,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汗,又把人拽下馬背,拉著他在一片不那麼濕潤的地上席地而坐。
“歇一會兒吧。”他擰眉道:“本座也不喜歡這樣哀涼的曲子,叫人聽了難過。”
江雲樓歎息道:“莫大先生……一生中一定有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經曆罷。”
他回憶道:“在劉府時,我與他也算見過一麵,他身子佝僂,又那樣瘦小,手裡的胡琴又彈奏這樣哀傷的曲子,實在是心酸。總覺得他……哪怕做了一派掌門,擁有一身高強武藝,日子還是不開心。”
東方不敗有些漠然的道:“世上不開心的人本就遠比開心的人多,你就開心麼?”
江雲樓一愣,答道:“我能這樣出來走一走,交一交朋友,就已經很開心了。”
東方不敗不怎麼想聽他這套說辭,隻是又問:“你真就沒有任何不開心的事情麼?”
江雲樓微微苦笑道:“有當然是有的,比如我爹娘……我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他們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些黯然,卻很快掩去,樂觀道:“不過無妨,我大哥和二哥都比我有出息,我在門中學藝時,也常常聽見他們如何如何給江家長臉的事,我以他們為榮,想必爹娘也很開心。”
“還有我師父,我受了他許多照顧,卻沒能回報多少,所幸門中師兄妹甚多,想來也不缺我一個病秧子的孝敬……”
他看著東方不敗,問道:“那你呢,東方?”
東方不敗沉默半晌,搖了搖頭,他平靜的答道:“算不上開心,也算不上不開心。”
江雲樓好笑道:“哪有逼著彆人說實話,自己卻不願意說實話的?”
江雲樓湊近了他,忽然問道:“你不喜歡做教主,是麼?”
東方不敗不想他這樣犀利,一語道破他的心事,聽他這樣篤定的口吻……竟像是很早就看透了這一點。
東方不敗愣了一下,心中某個堅實的部分忽然就塌陷了一小塊兒,他心中複雜難言,又帶著一種隱隱的釋然。
“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雲樓思索道:“那天,我在梧桐樹下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不開心……我偶爾也會想,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後來我就想明白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不屬於日月神教吧?”
他的語氣隻是尋常朋友間推心置腹:“後來,你要跟我一起下山遊曆,我就猜想,或許你不太喜歡呆在黑木崖。”
東方不敗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也不是不喜歡。從前當副教主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想做教主,為此費儘心思,將黑木崖上任教主的親信鏟除了個乾淨,也讓盈盈沒了爹。可如今自己做了教主,卻反而有些不稀罕了。”
他笑容嘲諷:“大約……人都是不願意珍惜已經擁有的東西的罷。”
江雲樓聽著這些幾乎可以稱之為神教秘聞的話,臉上卻一點都不意外。
他雖然涉世不深,很多事情也不願意深究,讓自己徒增煩惱,卻絕不是一個蠢人。
江雲樓做了任盈盈的先生,又與東方不敗交好,教主與聖姑之間的暗濤洶湧,若他當真看不出來,那他就絕對是個傻子了。
他雲淡風輕的轉開話題,好奇道:“那,你不想做教主,又想去做什麼呢?”
東方不敗挑了挑眉,半真半假道:“把黑木崖改做田地,領著教中諸人種田如何。”
江雲樓大笑。
“那日月神教的仇家可真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他又肅了臉色,認真詢問道:“說真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總不能真的一直和我在江湖上闖蕩罷。”
東方不敗不答,反而問道:“去過古墓派之後,你想不想回當年撿到程英的地方看一看?”
江雲樓不假思索道:“自然。”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
“據本座所知,當年你在林子外的官道上昏迷,被桑三娘帶回了黑木崖?”
江雲樓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東方不敗道:“那你知道那地方在何處麼?”
江雲樓:“…………”
他細細思索良久,愕然的發現——他還真不知道當年遇上程英的地方是哪裡!
東方不敗看見他微妙的神色,輕輕嗤笑一聲。
“本座知道,可卻不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