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全本免費閱讀
她款步走向已套上侍衛衣服的黑心肝“魏公子”,道:“魏公子既已捉拿賊首,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
黑心肝的在屬下麵前居然收起了調戲姑娘時的放蕩不羈,正經說道:“射箭的有八人,除了綁著的這個隻有六具屍體,應是打鬥間跑了一個去通風報信。所以魏某猜測,接下來會有一撥人先攔住我們的去路,待整座山頭搜尋我們的人都彙合後再一齊進攻。所以魏某打算先將這兩人找個隱蔽地方藏起來,然後全力逃跑。就委屈兩位姑娘幫忙抵擋一陣了。”
她本就不指望黑心肝的魏某人會無條件的施以援手,隻要知道放箭的賊人未殺儘目的就達到了。
她望向麵前之人,目如深潭不見波瀾,正聲道:“如此甚好,魏公子快快離去罷。隻是公子下山後彆忘了擒獲賊首的功勞也有我和江氏一份,我信魏公子將人送入官府時定會如實相告。若我和江公子沒有福分受賞,有勞轉告我父女兒已經儘孝了。”說罷折身喚江笙和奉壹拾箭。
製作一支鐵箭的工序多達九十六道,即便是成本更為低廉的木箭、竹箭也要八十多道工序,價值不菲,何況僅看箭杆材質就有樺木竹子蒿稈蘆葦杆和一些叫不上名的木頭,她尋思這箭得來的極為不易,為掩人耳目多半是從大越各地獵戶手裡小量購置來的。
她不擅數理也不知一支箭價值幾何,踏青時父親曾從獵戶手裡買過剛打下的野兔,獵戶交兔時把箭矢一把拔下,擦乾血跡彆回身上,想來是重複使用的。這遍地箭矢必值千金有餘!是以她斷定上山抓他們的這群人沒有餘箭。
奉壹和江笙僅拾了一半,堆起來的箭矢竟壘到了齊腰高度。她目光在躺著的幾人中來回逡巡,先道:“賊人的箭都用完了,若是圍攻我們還是剛才的陣型,我來殺人,老張、江奇幫我擋刀。”
又轉頭吩咐:”恕己、奉壹、阿笙,你們幫著把大家夥扶到身後的矮涯旁,此地一旦被圍我們招架不了多久,那邊隻用防正麵,易守難攻。手還能動的都跟著我一起做陷阱,把長箭截斷、箭頭朝上插入土裡,讓賊人進攻時無從下腳。第一輪進攻隻需防動手拔箭的人,誰敢拔我們就射誰。”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扭頭道:“魏公子,這賊人的弓箭可否留給我們四把?必會竭儘所能幫公子多拖一陣。”
“好。給他們。”
看著她來回奔忙的身影,他眸光微閃,一股戾氣盈滿胸腔,如夏日讀書習字時聒噪不絕的蟬鳴讓他煩躁.....
是了,那次他費了番周折,借巫師之口說服父親把府內府外的樹俱斫斷,換成了牡丹芍藥金菊一類的花草。他心通氣暢,伴著冰爐和嫋嫋篆香伏案苦讀數日才覺疲累。眼下何苦自尋煩惱?她不願走,哄騙打暈綁了就是.....
他踱步至她身旁,撿起被撅斷的箭矢一同做起了陷阱。他聲音低沉卻不喑啞,朗聲時如悠悠古琴清冷鬆沉,低語時如鬼魅般誘惑:“起來,我帶你走。”
沈清姿頓了頓插箭的手,玩笑道:“算無遺策的魏公子總不能把性命寄托在區區二十護衛身上,必定還留了後手,眼下我們不會成為公子的拖累,不如告訴我罷。”
他見她笑靨如花,媚眼透著絲毫不遮掩的精明算計,明晃晃的置下這千層錦套頭等他來鑽。哂笑道:“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我沒錢!”於錢一事沈清姿向來敏感,她曾學著金秋娘把辛辛苦苦攢的碎銀托牙人去放印子錢吃厘息,結果賠了個精光。
牙人仗著她倆出不了府門也不敢提告,黑著良心昧了。她倆這才知那些敢給錢的官太太都是拉了娘家兄弟一同入夥有倚仗,金秋娘家兄父早亡老母改嫁無人幫襯.....吃一塹長一智,這麼多年來她如小貔貅般隻吞金銀絕不外吐,本本分分的守著她的錢匣子,眼見它越來越滿就將銀子兌成金塊。
彼時南方有興兵之勢,沈宜之外出半月沒有消息,她便趁首飾價低購入一對白玉耳鐺、一隻水頭上等的白玉鐲、一串可係腰間的珍珠鏈子,又請匠人打造了兩幅小巧精致的金耳鐺,雖款式不如鋪子裡的新穎,勝在工費便宜。若要逃命拿著這些遠勝過白花花的銀子,總不能賄賂軍爺時在其麵前拿個小稱剪下一塊稱罷?買命又不是買菜還能討價還價!.....
又不留餘地的補道:“不賭。”
“........沈姑娘對魏某當真是有些誤解,我非豺狼虎豹...”
沈清姿不耐煩的打斷:“沒你腦子轉的快,算計不過你。”
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時被誇讚的人都會先客套句“承讓”,寡言之人會選擇閉嘴,長袖善舞之人還能找出對方身上的優點狠狠回讚一番。可她態度坦然語調冷淡用詞譏諷,倒讓魏某人狠狠凝噎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