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楊玥的過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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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有十年那麼久,她終於緩緩開口,最終還是決定從她和楊玥的相遇講起:

“我記得是秋收時節,那一年楊太尉擁兵入京助新帝繼位,北方的防守就鬆了。大越占據了北邊所有適合耕種的土地,咱腳下就是邊境線的最後一塊耕地,再往北可就重不了麥子了。北戎養羊牧馬,從春到秋牧草茂盛,正是養膘的好時節,而咱們恰恰是夏秋農忙。那年他們就騎著養了一個春夏天的馬踏進了大越的城池。”

“那時候我隻是一個農家婦人,家裡男人是軍戶,死在戰場上了。他們屠了三天三夜的城,三天後又把城裡還活著的婦孺都帶走了,我和楊將軍都在其中,她那時才這麼高。”李繡紅用手比在胯處,麵色如常,有些苦難一旦挺過去了再講起來時也隻是一段有些坎坷的過往,但這過往如同刻刀將人的心鑿刻成不同的形狀,如兵戈鐵甲、堅硬城池。

在那段歲月裡她時常感歎人的韌性,明明都是血肉之軀,卻能憑著不屈的意誌如螻蟻般低賤卑微的苟活下去、待時機成熟時又如猛虎貪狼猛烈的撲向敵人,這麼難的日子還能不忘初心,不因曾做螻蟻而自輕自賤,也不因成為勝者而誌得意滿。

“這些其實都楊將軍的家事,我不應該多嘴。女子去了敵營能有什麼後果可想而知,她太小了才躲過一劫。那時候大家所盼的就是楊太尉可以領兵殺回來,可是年幼的新帝剛剛繼位,他怎肯...”

李繡紅終是意識到了不妥,連忙改口道:“他必須和長子還有夫人一同留在京中才能穩住大局。楊將軍的母親姓吳,吳夫人父兄皆戰死,她一開始還滿懷希望的等著自己的夫君,可時日久了,聽到朝堂消息越多越知無望,就算被接回去了她曾委身敵人,這夫妻也做到頭了。”

沈清姿點點頭,跟著附和了一句“這也是無奈之舉。”難怪江逸能在合縣買到地,雖說兵禍是老黃曆了,但當年那件事不少人都心有餘悸、聞之色變,誰還敢把家安在這兒啊?

李繡紅覺得這事十分重要,必須得解釋清楚:“可不委身又能怎麼樣呢?被擄走的不止楊將軍一家,清河郡那麼多豪門大戶沒來得及跑的都被擄走了。還有三個宗室女,其中一個被扒光了衣服供人取樂,她不肯走,就往她脖子上套根繩子,從營地門口拖拽到了營地的另一頭,剛拖了一裡,地上的石子沙土就把她磨的血肉模糊,她疼的受不了隻好站起來走路,邊走邊哭,當晚就瘋了!”

“剩下兩個瞧見了怕的不行,還不立馬從了?所有的戰利品連同女人沒被分配前都放在兩個大帳篷裡,她倆被分出去時可高興了!貌美的那個還是心有不甘,說什麼“要是我不挑三揀四早早嫁到京中就不會遭這罪了”,楊將軍那時雖年幼,也知這話是無稽之談,搬出了雪國滅國時皇後被辱的例子反駁她,國沒了家就沒了,沒了家國的庇佑誰又比誰高貴到哪去呢?”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扯遠了,畢竟這是一場有目的的談話,李繡紅很快回到了正題:“很快,帳篷裡的女人都被分了出去,吳夫人看重我把我要去做了婢女,看顧楊將軍。他們擄掠前都會找巫女占卜算卦,這祝禱巫女算得上半個將軍,不僅能占卜吉凶還能從天意中窺測出戰術,很是厲害,在北戎軍中威望頗高。每次都會將占卜結果公之於眾,是以楊將軍才找到機會趁守備空虛帶著我們逃了出去,又借著楊太尉之女的身份要了一營兵奇襲敵軍直搗他們的老巢,我們也都跟著立了功得了些封賞。這可開了先例,之前從未有女子立軍功受賞的事呢!不過楊將軍很快就被帶到京中送入了宮裡,但不出一年她又出宮了,還入了軍營,從步卒做起。”

“從未有女子入軍營的先例,但她不僅入了軍營,還把我們一起帶了進去。我們不怕活臟不嫌活累,彆的營不想乾的都甩給我們,偏偏我們做的教他們心服口服,後麵我們這支娘子軍就憑著軍功一步一步升了上來。”

當事人講的可比外麵流傳的版本更加細致、更加真實,若隻是故事沈清姿此時必定熱淚盈眶,拉過她的手感歎“可真是太不容易了!楊將軍真乃吾輩楷模!”,可她現在是官至太守的沈宜之養女,沈太守的恩師和楊玥的親爹楊太尉並不對付,事涉朝堂,她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謹慎。

沈清姿偏過頭假裝沉浸在故事中,李繡紅沒等來預期的反應,隻能繼續說道:“沈姑娘在山上機智勇猛、臨危不亂,被束閨閣實在是太委屈了,不知姑娘可有意為將軍效勞?”

來了來了,原來是想拉她入夥....

沈清姿努力按捺下躁動雀躍的心,婉言道:“多謝都尉好意,這件事還需我回家同父親商量後才可答複。”

李繡紅並不著急,這結果完全在她意料之內,若沈清姿一口答應反而讓人覺得她胸無城府不過如此,笑道:“確實該如此。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用飯罷!”

李繡紅一個呼哨,一匹健壯的成年白駒奔馳而來,沈清姿則跨上她的小馬駒,二人一同噠噠噠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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