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李天瑞嗆出了幾口水, 緩過神來,抬手便抽了鰥夫幾個耳光。
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罵道, “你這賤民,敢占本少爺的便宜, 瞎了眼是吧?”
那鰥夫本就是故意將錯就錯,畢竟李天瑞的身份可高了, 攀上一點都是他占便宜。
當即緊握住李天瑞的小手, 腥臭的大嘴就要親上去,“夫郎,反正你與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 你就從了我吧!”
李天瑞驚聲尖叫,被鰥夫摟著腰, 絕望又無助。
好惡心……好臭……
他難道這輩子就要委身這個男人嗎?
秦漆禾走上前,一腳將鰥夫踢飛, 鰥夫重重落在地上,下一秒,便被秦漆禾用腳尖碾斷了脖子,一命嗚呼。
秦漆禾不止文采好,更是常年習過武。
殺一個鰥夫輕而易舉,又因為是賤民,踩死更是毫無心理負擔。
李天瑞見了他, 像是見到了救贖一般,又驚又喜, 慌忙爬起來, 想要撲倒他懷裡,“秦公子, 你救了我!”
秦漆禾後退一步,麵容嚴肅,“李公子,我聽到了你和鰥夫的話。這鰥夫出現得蹊蹺,是你提前安排,要害我二弟的?”
李天瑞被問得神色僵住了。
他捏著衣角,怯生生的轉過了頭,“我不知秦公子的話是何意。”
“如果是你安排的,那你今日落得如此下場,秦某就不必自責了。”秦漆禾勾了勾唇角,眼神冷漠鄙夷,望著李天瑞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自討苦吃的智障。
李天瑞麵容毫無血色,沒有吭聲。
見秦漆禾等人要走,他又抓住了秦漆禾的衣角,哀求道,“秦公子,你娶了我吧,我、我被那麼多人看了,很、很難……”
他話還未說完,便感覺指尖一疼,整個人被掀翻在地,疼得他渾身顫抖。
秦漆禾拂了拂自己的衣角,眼神涼薄的俯視著他,“李公子,授受不親呐。”
言成碧悄悄眯了眯眸。
在秦漆禾說完話後,也一臉真誠的走了過來,溫升勸道,“李公子,哥兒不止有嫁人這條路,還可以娶妻生子,你以後走仕途、考科舉,當個男兒也會生活得很好的。”
話剛說完,他就被李天瑞罵了幾句。
但同時,也接收到了秦漆禾讚賞與心疼的目光。
顯然,他十分知道秦漆禾喜歡聽什麼。
投其所好,裝得善良無辜,打造學霸人設,是他這麼些年,一直被秦漆禾護著的幾大原因。
槐輕羽在一旁,默默注視著二人的舉止。
他的臉色十分不好。
秦漆禾剛剛流露出的那抹涼薄,讓他夢回前世被他折磨的日子。
幾人揭了榜,回到了秦府。
槐輕羽剛踏進府門,就被戴了一頂大紅花在胸前。
秦首輔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生槐輕羽的氣,怪他不聽勸告,但是也一直默默關注著他童生試的情況。
手下早就向他報告了,說槐輕羽考上了。
真的考上了?
秦首輔驚喜得仰天長嘯,大歎道,“天才呀天才,能有此聰明伶俐、勤奮好學、誌向遠大的養子,是我秦某人的福分!”
於是,他便命家中下人張燈結彩,又準備了家宴。
……
槐輕羽望著胸前的大紅花,臉瞬間紅了。
咳、咳,那什麼,要不要這麼隆重啊?
秦宛書見狀,瞬間不高興了,氣憤道,“不就一個養子嗎,父親至於這麼高興嗎?這宴會我可不參加!”
他說著,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宴時,秦夫人也未到。
秦首輔罕見的生氣了,沉下臉來,“今日大喜,我三番四次請她來,竟也不來,簡直給臉不要臉!”
秦漆禾連忙撂下筷子,請罪道,“父親息怒,母親她常年吃齋念佛,不理俗事,性情孤僻,喜歡安靜,你又不是不知。”
秦首輔冷笑,不屑道,“吃齋念佛?幾十年了,她背得下一篇佛經嗎?當我是傻子,拿這種借口來搪塞我!這麼些年有給過我一點好臉色嗎?”
秦漆禾見他要發怒,立刻道,“父親,小羽還在這呢,今日有喜事,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也不遲。”
秦首輔聞言,臉色稍霽,止住了抱怨,卻還是威脅道,“從今以後,我可不會再熱臉貼冷屁股,生怕怠慢哄著她!等下你去告訴她,再不走出佛堂,就讓她回娘家去吧!”
“是。”秦漆禾恭恭敬敬的應下,鬆了口氣。
槐輕羽默默低頭吃飯,心裡明鏡似的。
他來秦家半年,連秦夫人一麵都未見過,前世也是如此。
府內大小事宜,都是秦首輔和秦漆禾父子二人,誰有時間誰抓一下,因而闔府上下風氣才那麼自由,下人才這麼愛說閒話,愛偷懶。
而秦夫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雲英未嫁之前,就有了心上人。
那人還是一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長相英俊的小將軍。
秦夫人對那小將軍情根深種,看不上秦首輔。
所以前世,一有機會,秦夫人就謀害了秦首輔,換了身份嫁給了那將軍。
吃過飯,秦漆禾就匆匆走向了佛堂。
槐輕羽也告辭離開。
回去後不久,就收到了秦首輔的派人送來的賀禮。
看著這些禮物,有些是小玩意,有些是首飾,金銀,槐輕羽紅了眼眶。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收到的最多的禮物,都是出自秦首輔之手。
他立即跪在地上,朝著秦首輔所住的院落,磕了三個響頭。
對身邊人出手大方,這也是秦首輔的為官之道。
身為首輔,秦首輔本可隻進不出,一味的收受孝敬。
可他位高權重,卻從沒虧待任何屬下,一有事就送出大量財物,除了左相、右相之流,沒人會得罪他。
錢財動人心,將錢財當做恩惠施於人,付出最少收獲卻能最大。
這個道理,槐輕羽前世便學到了。
而他前世,身體力行幫助他人,付出了那麼多,不僅得不到感激,反而還將自己搭了進去。
那是愚蠢的做法,不可取。
槐輕羽想著想著,便漸漸有了困意。
再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身旁躺著一具燥熱的男性軀體。
他被不停折騰,全身濕漉漉的,宛如急流中的小舟一般,搖擺不定。
他大口喘著氣,使勁全身的力氣,想要推開對方。
男人抬起頭,赫然是秦漆禾染著欲.情的臉。
眼波幽深,攝人心魄,唇瓣上瀲灩水光,還帶著被槐輕羽憤而咬破的血珠。
槐輕羽猛然驚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
他閉了閉眼,縮進了被子裡。
白日秦漆禾流露的狠厲與無情,喚醒了他的恐懼,讓他夢起了前世的事。
第032章 第 32 章
下一刻, 他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槐輕羽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正是秦漆禾。
槐輕羽驚恐的後退了一步,但想起此刻不是前世,膽子又大了些。
他揚起臉, “大哥,有什麼事嗎?”
下一秒, 他就被秦漆禾死死的掐住了脖頸。
秦漆禾滿麵陰寒,咬牙切齒, 宛如惡鬼般可怖, “你害死了阿碧,有什麼資格活得這麼好?槐輕羽,你該下地獄去向阿碧賠罪!”
他被秦漆禾摔在地上, 下一秒,身上的衣服便被剝光了。
他被秦漆禾抱著, 當著所有下人的麵,被弄了一次又一次。
那些或黏膩下流、或鄙夷不屑的眼神, 刺得他比身體上的傷還痛。
“彆、彆看我,我好臟嗚嗚嗚……”槐輕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倍感屈辱的昏了過去。
槐輕羽猛然驚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中夢。
他閉了閉眼,再次縮進了被子裡。
白日秦漆禾流露的狠厲與無情,喚醒了他的恐懼,讓他夢起了前世的事。
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慶幸終於脫離了夢境。
然而下一刻, 他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敲門聲!
他不是醒了嗎,怎麼還會有敲門聲!
他還在夢中!
槐輕羽驚恐的咬著手指, 死死盯著房門。
下一刻, 門開了,藍柳走了進來, 恭敬的低下頭,“公子,上學的時辰到了,你該起床了。”
半晌沒得回應,他抬起臉,卻見槐輕羽隻一味的咬著手指,指尖血淋淋的,正用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
藍柳再次喚了一聲,“公子?”
槐輕羽仍舊沒有說話。
在他眼裡,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他不敢信任任何人。
他死死的咬著手指,血腥味兒傳遍了口腔,驚恐的睜大圓眸,注視著眼前的每一個活物。
發覺藍柳正要過來觸碰自己,他立刻踹了他一腳,向後縮去,怯生生道,“彆、彆碰我!”
藍柳一把抓住他腳腕,喚來青鴻,“公子魘著了,速來!”
二人合力,將槐輕羽的手指取出,想要製住他去喚人,又恐力氣大傷了他,一時間僵持不下。
這時,秦漆禾走了進來。
槐輕羽第一次沒有按時到,他覺得有異,所以來看看。
一見這幅場景,立刻擰了擰眉,“這是怎麼回事?小羽怎麼了?”
藍柳立刻道,“公子夢魘了,大公子,你幫忙扶住公子,我去請大夫。”
“不、不要……”槐輕羽見秦漆禾走進,臉色慘白不已。
前世便有這樣的情景,他不願乖乖聽秦漆禾的話,秦漆禾便會命下人將他手腳按住,然後撕爛他的衣裳,當著下人的麵強迫他。
所以,又要在夢中重現當時的場景了嗎?
“我聽話,一定會聽話,不要再那樣折磨我了……”他顫抖著眼睫,哆嗦著唇瓣,緩緩爬起來,跌跌撞撞朝秦漆禾走去。
他撲進秦漆禾懷裡,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又驚又恐的道,“我聽話,哥哥,求求你彆懲罰我了……”
聲音細如蚊呐,秦漆禾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瞬間紅了臉,耳垂如霞,抱住了槐輕羽顫抖的肩膀,溫和道,“小羽,你隻是逃一次學罷了,我怎麼會因此懲罰你呢?”
“不、不懲罰就好……”槐輕羽閉了閉眼,脆弱的精神終於鬆懈下來。
秦漆禾見狀,無奈的將他抱回了床上。
小羽也太膽小了,隻是一次逃學被抓,就嚇成了這樣。
也許是沒有安全感,所以才不敢犯一點錯吧。
日後他要對他再好些。
他將槐輕羽放到了床上,剛想抽身離開,就見槐輕羽不知何時,已經將手放在了他衣服裡,在他的胸膛上摸來摸去。
這是槐輕羽上一世遺留下來的條件反射。
上一世,槐輕羽被強迫,累得睡了過去,身體卻仍要不停迎合。
否則秦漆禾就不準他睡。
“小羽,你還小,不能做這樣的事。”秦漆禾性格一直很好,被占了便宜也不惱怒,溫聲勸道。
槐輕羽意識昏沉的閉著眼,什麼都聽不見。
秦漆禾見他的手逐漸向下,幾乎要移到冒犯之處,無奈的彎了彎唇。
徑直握住槐輕羽的手,壓進了被子裡,讓他動彈不得。
又吩咐了兩句,他才離開。
這一覺,槐輕羽睡了很久。
睡得後腦勺疼。
他起身穿衣,剛爬起來就捂著頭,痛呼一聲,問,“我睡了多久,怎麼天都黑了?我還沒上學呢!”
藍柳立刻現身跪在地上,“一整天了,如今都已下學了。”
“你怎麼不叫我?”槐輕羽忍不住埋怨,“學習之事可不能懈怠一分!”
藍柳心說,看來公子是忘了早上之事了,那樣也好,免得記起摸大公子之事尷尬。
他也不反駁,直接應下了。
又問,“公子餓了嗎?可要傳膳?”
槐輕羽自是點了點頭。
第二日,他去了學堂。
他的臉色蒼白,像是大病一場似的。
在秦府養了半年,他原先黝黑的皮膚,已經變得白皙透亮,宛如白玉。
此刻的那張臉,就更顯孱弱,更讓人心生憐愛了。
然而剛溫了一會兒書,便見林大儒陰沉著一張臉,拿著教鞭,敲了敲槐輕羽的書桌。
“槐輕羽,你跟我過來!”林大儒怒氣衝衝的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槐輕羽不明所以。
但見林大儒即將暴怒,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紙筆,跟著走到了林大儒的書房。
林大儒“砰”得一聲,關上書房們。
然後冷漠的盯著槐輕羽,厲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槐輕羽愣愣的,然後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耳邊傳來了哭聲。
槐輕羽扭頭看去,隻見秦宛書跪在角落裡,正哭得梨花帶雨。
一看見槐輕羽,秦宛書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指著他大喊起來,“都是他的主意!他說璃星會模仿我的筆跡,我才讓書童璃星代筆的!要罰就罰他吧,與我無關!”
“是這樣嗎?二公子?”林大儒手持教鞭,走到槐輕羽麵前,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那張溫文儒雅的麵容上,不見往日的溫和,隻餘淩厲與厭惡。
第033章 第 33 章
槐輕羽心臟顫了顫, 有些慌亂。
他將林大儒當做了尊敬的長輩,才想要幫他,不曾想卻弄巧成拙, 反被厭惡了。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嘴硬道, “我沒有,不知道三弟為何會汙蔑我!”
“三公子為何會汙蔑你?”林大儒直直盯著槐輕羽的眼睛, 神情仍舊不善, “他本可以將一切責任都推給書童,說是書童媚主,主動要代他寫作業, 輕易便能推卸責任,為何會舍其道而行之, 大費周章栽贓給你?”
槐輕羽問,“先生可有證據?”
“沒有又如何!”林大儒眼底滿是懷疑與不屑, 毫不留情嗬斥道,“槐輕羽,我本以為你認真好學,是個好苗子。沒曾想,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說著,他捏緊了教鞭,仿佛下一刻就要抽下來, 詰問道,“你是不是嫉妒三公子乃首輔親子, 所以才使用陰謀詭計, 想讓三公子荒廢學業,成為草包紈絝, 自己變優秀,從而取代他?”
“我沒有,我從沒這樣想,也不知三弟為何會說是我。”槐輕羽跪在地上,仍舊搖頭,堅決不認。
林大儒深吸了幾口氣,褪去了怒火。
低眉覷著跪在地上的槐輕羽,冷笑一聲,“無論你也沒有這樣想,這口鍋下來,沒有也有了。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此事與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槐輕羽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三歲少年。
他不會認下此事。
反而還麵色委屈的看向秦宛書,“三弟,你為何誣陷我?”
秦宛書哼了一聲,氣得怒目圓睜,“我何時誣陷你了?就是你告訴我,璃星會模仿我的筆跡!”
“我又不認識璃星,哪裡知道他會模仿你的筆跡?”槐輕羽反問。
秦宛書,“……”
他被問住了。
他怎麼知道?
可分明就是槐輕羽告訴他的!
他覺得自己冤枉,分外憋屈,抓耳撓腮想要辯駁,卻忽然聽到林大儒開口,“好了,此事我不計較了,念在此事是初次發生,也不會向首輔稟告。”
秦宛書一聽,瞬間鬆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計較就好,若是告訴給了父親,他肯定要被抽一頓。
如今能免罰,算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歡歡喜喜的從地上站起來,滿臉埋怨道,“不計較?你早說啊?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說罷,他飛快地跑走了。
槐輕羽也緩慢地站了起來,垂頭道,“那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也走了。”
他有些難受。
他隻是想幫助林大儒,不想卻弄巧成拙,惹火上身,被林大儒厭惡。
“站住,先彆走。”林大儒卻叫住了他,一雙淩厲漆黑的眼神,梭巡著他,“以三公子的品性,雖會胡亂攀咬人,卻他頭腦簡單,絕不會舍近求遠。”
槐輕羽轉過身,一臉無辜,“先生還是在懷疑我嗎?”
“是。”林大儒直接承認道,“可我想不通,你是怎麼知道,璃星會三公子的筆跡呢?難道是夢中神仙告訴你的?還是你們前世便相識?”
槐輕羽原本還算鎮定。
可直至聽到“前世”二字,他才瞬間心神一震,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死死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他害怕了。
害怕重生之事,被林大儒察覺到。
索性,林大儒腦洞還沒這麼大,那些隻是猜測。
他冷冷道,“罷了,咱們都是普通凡人,身上不可能會發生那些奇異的事。但我希望你能改掉那些歪風邪性,重歸正道,莫要害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最厭惡蠅營狗苟、做小動作之人!”
說罷,他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槐輕羽因為懼怕,再也支撐不住,渾身一軟,扶住了地麵。
重生以來,他應付那些仇人,還算得心應手。
沒曾想馬失前蹄,差點栽在了他尊敬的林大儒這裡。
看來日後他還是要謹慎一些。
隻是想到林大儒的態度,他有些難受。
在他印象裡,林大儒公正廉明,心有大愛,絕不會陰暗的猜測他人。
剛剛怎麼會說他因為嫉妒秦宛書,所以策劃了此事?
雖然的確是他做的,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林大儒絕不會如此武斷才對。
前世,就曾發生過類似的事。
他被秦宛書冤枉,還鬨到了秦首輔、秦夫人麵前。
秦夫人一向不喜他,想借機將他趕出秦家,是林大儒據理力爭,為他說情,並證明了他的清白。
他免於流落街頭餓死,因而一直銘記此事。
後來,他在街上偶然遇見林大儒,說起了此事。
林大儒卻說當年之事,他早已忘記了。
還不確定的反複問槐輕羽,“我真的做過這些事嗎?我不記得了。我位卑言輕,向來都是彆人幫助我,我哪有幫助過彆人?”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隻記得彆人的恩情,從不在乎自己幫了彆人多少。
如此大公無私、正義凜然的林大儒,在沒有證據之前,怎麼會憑空猜測呢?
該不會被人脅迫了吧?
槐輕羽覺得有貓膩,回去後,便讓藍柳、青鴻去查。
結果,一無所獲。
“公子,林大儒家中並無變故,家人沒被綁,兒孫也安全。”藍柳跪在地上,恭敬回稟道。
“真的沒有嗎?”槐輕羽揚了揚眉,“你是不是辦事不力,沒找到?”
藍柳笑道,“林大儒家中和諧,屬下雖然不是最優秀的護衛,但如果是假裝出來的平靜,根本瞞不過屬下的眼。”
“行吧,你先退下。”槐輕羽點了點頭。
林大儒正直善良,突然一改常態,肯定事出有因。
第二日,他便借機找到了林大儒。
隻是連口都沒有機會開,便被林大儒冷眼嗬退,“身為學生,無關學習的事不要來打擾我!再湊到我麵前,我就當你是想討好我!我林方生平最厭惡阿諛奉承之徒!”
“學生不敢。”槐輕羽立刻退出了書房,不敢再踏進去一步。
站在門外,他歎了口氣。
難道因為他改變了時間線,所以也改變了今生與林大儒的關係,使得林大儒真的厭惡他了?
第034章 第 34 章
秦宛書第二日逃學出去玩, 不幸摔斷了腿,被人抬著回來了。
他雙腿被包的粗粗壯壯,疼得直流眼淚。
為了逃學不被責罰, 便撒謊說腿是林大儒昨日打斷的,想要轉移注意力, 禍水東引。
秦首輔聽了,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嗬斥道, “荒唐!林大儒雖然嚴厲,可隻會打手,不會打腿!而且你的打是昨天挨的, 腿是今天斷的,勿要胡亂攀扯人!”
秦宛書一邊疼得哭, 一邊辯解道,“打的確是昨天挨的, 但是昨天林大儒打我腿了,當時我就感覺腿骨要斷,今日連蹦跳都未,走兩步就斷了,明顯是昨日留下的後遺症。”
秦夫人原本正心疼的抱著秦宛書。
她對林大儒的嚴厲早就不滿了,借機發揮道,“怪不得我昨日見書兒走路一瘸一拐!林大儒恃才傲物, 借著首輔你撐腰,就敢這般虐待我的書兒, 不配為人師。”
秦首輔見哭哭啼啼的兩人, 與其緩和下來,“真相究竟如何, 還需請當事人過來,問個清楚明白!”
槐輕羽聽聞了此事,當即也趕了過來。
剛走近,他就聽到林大儒在俯身請罪,“都是老夫的錯,一不小心失手打斷了三公子的腿,還請首輔大人降罪。”
此話一出,便是承認了罪行。
秦宛書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隨即顧不上疼,滿臉喜色的道,“我沒說謊吧,都是他打斷了我的腿,父親,你把他趕出府吧!”
秦首輔也不由得信了,皺起眉頭不滿道,“林大人,你怎的下手如此沒輕沒重?”
秦夫人冷著一張豔容,語氣不悅,“夫君,就按書兒說的,將這老匹夫趕出府。一個無依仗的老頭子,叫你一聲大儒是給你臉,誰知膽子竟被養肥了,敢欺負首輔家的哥兒。”
槐輕羽聽了,握緊了拳頭。
昨日他也在場,秦宛書走時蹦蹦跳跳,跟猴子一樣活潑健康,何時被林大儒打斷腿了?
秦宛書撒謊成性,冤枉好人是意料之中,隻是林大儒怎麼就承認了?
他想要走進去,替林大儒澄清,但又怕惹禍上身。
他躲在門口簷前,默默的關注著堂內之事。
又聽著堂內坐在椅上的秦宛書叫道,“隻是趕走怎麼行?娘親,你還要打斷他一條腿,再讓他下大獄,以眼還眼才好!”
聽到這裡,槐輕羽終是忍不住了。
秦宛書冤枉人成功,猶不滿足,竟然還想變本加厲!
林大儒是他恩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坐視不管!
他踏進堂內,扶住要跪下的林大儒的胳膊,正色道,“先生,你昨日明明沒有打三弟的腿,隻是罰了他下跪,你怎麼不說清楚?”
林大儒神色冷淡的推開他,“二公子,此事與你無關。”
秦宛書見槐輕羽多管閒事,也色厲內荏的叫了起來,“槐輕羽,你胡說什麼?”
“小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首輔立刻意識到,此事有內情。
他神色嚴肅了幾分,抬手在秦宛書腦袋上打了一掌,嗬斥道,“你說清楚,再撒謊,我就把你另一條腿打斷!”
秦宛書捂著被打偏的腦袋,內心充滿了恐懼。
他最怕秦首輔,因為秦首輔真的是說到做到。
他立刻哭哭啼啼,癟著嘴道,“是、是我不想寫作業,讓書童模仿我的筆跡被林大儒發現了,他才責罰我的。隻不過……”
他說著,還是想推卸責任,因為指著槐輕羽道,“都是他!都是槐輕羽讓我這樣做的,他說書童璃星會模仿我的筆跡,我昨日都跟林大儒說了,可槐輕羽他狡狡辯,林大儒也不信我……”
此話一出,槐輕羽再次回到了惴惴不安的狀態。
他捏緊衣角,強裝鎮定道,“我怎麼會知道璃星會模仿三弟你的筆跡?”
“那誰知道?反正我說得都是真的,我沒有撒謊。我昨日便是這樣說的,可不是我臨時起意亂找理由,不信就問林大儒。”秦宛書輕哼了聲,語氣裡滿是篤定。
這件事他的確沒撒謊,問心無愧。
而且,林大儒古板守舊,從不說假話,一定會證明他說的話!
槐輕羽也知道這個道理。
林大儒不會說謊,更厭惡說謊。
他的心瞬間揪緊了。
如果林大儒證實,秦宛書說得都是真的,秦首輔肯定會追查真相,甚至會追根溯源,探尋到他重生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氣,秉著呼吸靜靜等待著絕望降臨。
就在這時,林大儒緩緩開口了,“我沒聽過。”
他麵色誠懇,語氣平穩無波,“此事與二公子無關,昨日三公子沒有說過此事,而是承認了逼書童代筆之事,所以我才會讓他罰跪。”
槐輕羽瞬間睜大了雙眼。
林大儒在幫他撒謊!
來不及思考,他調整好呼吸,十分配合的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秦宛書,“三弟,你為何要冤枉我?”
“我我我……你!你們……”秦宛書聽到林大儒否認,頓覺不妙。
又聽槐輕羽裝模作樣質問,胸中頓起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他想求助於娘親秦夫人,秦夫人卻覺得麵上無光,避開了他的眼神。
與此同時,秦首輔那滿是殺意的眼神,也朝他丟了過來,“秦宛書,你屢教不改,自己逃學斷了腿,為了推卸責任,就歸罪於他人!來人,將他另一條腿也給本輔打斷!”
幾個下人得令,立刻走了過來。
槐輕羽與林大儒見狀,立刻告辭了。
槐輕羽小心翼翼的叫住林大儒,心中有了猜測,“先生,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也重生了?”
“什麼重生,我聽不懂。”林大儒一臉冷漠。
“那你剛剛為何要幫我撒謊?”
“我雖然一心隻讀聖賢書,但孔聖人有句話,叫以直報怨。三公子誣賴我,我便還回去,這很奇怪嗎?”
“可放在先生身上,就一點都不合理,先生不可能會撒謊。”
“你為什麼如此篤定呢?”林大儒眼神怪異的盯著槐輕羽,納罕道,“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般,我記得我們隻相處了半年。”
這話,讓槐輕羽無言以對。
總不能說上輩子也有過交集吧?
見問不出什麼,他隻得告辭了。
此事以秦宛書斷了兩條腿落幕,
但即便證明了林大儒沒有虐待學生,他也不是這府內唯一的先生了。
第035章 第 35 章
秦首輔又去請來了一位名叫“閔諳”的老先生。
老先生紅光滿麵, 長得富態,笑眯眯的,性格也隨和。
他不如林大儒嚴厲, 也從不打學生手心。
秦宛書雙腿無法行走,被人抬著來學堂被他看見, 他立刻上前去噓寒問暖,讓秦宛書回去修養。
這話, 聽得秦宛書十分滿意。
他本就不想上什麼課, 隻是父親和哥哥不允許他休息,非要逼他來聽課,他快氣死了。
還是這個新先生識趣, 比那個逼他學習的林大儒好多了。
得了閔諳的話,秦宛書毫不客氣, 當即命人將自己抬回去。
他這相當於奉旨休息,到時候父親知道了, 也沒法怪他。
秦漆禾見狀,自是想阻攔,身為大家子弟,彼此競爭激烈,荒廢下去以後怎麼在京中立足?
就連他,也時刻學習,不敢懈怠。
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弟, 成為不學無術的草包、紈絝。
卻被閔諳攔下了,“大公子, 學習要勞逸結合嘛, 不能一味的死讀書,壞了身體。三公子兩條腿都斷了, 要是不修養好,落下後遺症成為跛子怎麼辦?大公子不要急,我之後會去到三公子院裡,親自幫他補課,不必他來去勞頓,費心竭力。”
一番話說得秦漆禾無法反駁,隻好作罷。
時間很快過了一個月,考較學問的時間到了。
這一個月內,閔諳每天都會去幫秦宛書補習功課。
秦宛書進步飛快,在考試時,題的答案十分精彩,顯然將這一個月的功課全吃透了。
秦首輔見了十分滿意,給了閔諳豐厚的謝禮。
林大儒站在一旁,無人問津,對比之下甚是淒涼。
在彆人眼裡,閔諳能將秦宛書這棵朽木雕琢成花,而他卻隻會靠打板子逼人學習,比閔諳差了十成十,活該如此被冷落。
但槐輕羽卻知道,林大儒比閔諳強上了十倍。
閔諳圓滑世故,知道秦宛書不願學習,懶得得罪他,而是幫著他一起糊弄父母兄長。
所謂秦宛書的進步,不過是閔諳收受了秦宛書的賄賂,提前告訴他答案罷了。
因為他撞見閔諳借著補課之名,拿著一袋銀子從秦宛書庭院裡出來。
槐輕羽還偶然看見,閔諳對林大儒冷嘲熱諷。
林大儒剛正不阿,見閔諳教書如此糊弄,找機會警告了他,“將來你將三公子教導成了草包,不怕東窗事發,秦首輔找你麻煩?首輔一怒,雖不會伏屍百萬,也能讓你人頭落地。”
閔諳卻陰陽怪氣,語氣尖酸刻薄,一改往日彌勒佛的慈悲形象,“您還有心情操心我的事?待秦首輔發現,那都是多少年之後的事了,我早就拿著錢逃回老家了。
“即便首輔有權,手能伸到老家,可我也不是麵團做的,任他搓圓捏扁。
“況且,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該教的我都教了,該督促的也都督促了,書讀不好怨老師,這理天下人也不認吧?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看你這穿的衣服,又舊又破,滿臉寒酸,走出去有誰會看得起你?”
“誰家當官,不是拚命的往自己口袋裡摟東西,讓子孫好過些?
“你了不起,你清高,當了一輩子官,兒孫卻隻能種地,食不果腹的淒慘模樣,我這種外人都看不下去。”
說罷,他故意侮辱林大儒,隨手往地上丟了一袋銀子,驅趕道,“算是幫襯你的,彆不識好歹,勸你儘早離開秦府吧。”
一番話,說得林大儒渾身一震。
似是終於意識到,有了閔諳,秦家再無他容身之處。
可離開了秦家,他全家哪還有經濟來源呢?
林大儒麵無血色,注視著那象征侮辱的銀子。
終於是蹲在地上,屈辱的撿起地上的銀子,從口中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多謝,我會離開的。”
兢兢業業、清白一生,可到老了還是不得不低頭,被這陽奉陰違、逢高踩低之輩排擠。
又不得不低頭,接受侮辱。
槐輕羽看得心情複雜。
但他不敢再貿然出手相助,生怕再惹禍上身,害了自己。
幾日後,林大儒一聲不吭的辭彆了。
走時無一人相送,槐輕羽也是在他走後才知道的。
闔府上下都說他走得好,閔諳先生比他優秀了十倍。
最高興的莫過於秦宛書,直接拍手稱慶,喜笑顏開。
能看出來,他被閔諳哄騙得真的很開心。
笑吧。
槐輕羽在心底也笑了出來。
前世秦宛書名動京城,被稱為“盛京明珠”,引得無數才子拜於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