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貝勒痘症係大夫誤診,這一消息悄悄在遼陽女真貴族間傳播。
自皇太極告假閉門已十日,不少人悄悄向四貝勒府內眷打聽真假,得到的答案卻一律是搖頭不知,這更令眾人摸不著頭腦,暗自猜測起來。
這幾日,哲哲心裡總是惴惴不安。頭兩天擔心被傳染上天花,後又擔心皇太極身後自己的去處。她不想成為無權無勢的寡婦,更不想成為家族的棄子!擋路的人那麼多,累贅的人也那麼多,什麼時候高高在上的那個人能變成自己呢?
“哇——哇——”身旁傳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小格格馬喀塔這會兒睡醒了,一個勁伸手踢腿。哲哲心煩不已,招手讓奶娘抱著到外間哄去了。她深深吸了口氣,還是站起來更衣打扮,忙著趕去向大妃請安。
阿巴亥依舊是不鹹不淡的樣子,懶懶散散看著恭敬的哲哲,既不表示親昵讚賞,也不表示苛責不滿,越發讓哲哲忐忑起來,摸不準座上之人心中所想。
“我怎麼聽聞你族中還有些年幼尚未婚配的姐妹們?”阿巴亥端著茶杯慢悠悠喝著,不痛不癢抬了抬眼皮,撂下話頭。
哲哲忙笑道:“確有些姊妹,但都是庶福晉們所出,實在匹配不了十四阿哥這樣尊貴的身份。”她悄悄觀察阿巴亥,見她神色正常,又小心斟酌道:“倒是家中有位侄女兒,是個不錯的孩子。”
阿巴亥放下茶杯,感興趣的問道:“哦?你說說看。”
哲哲心中一喜,如今皇太極已是指望不上,隻有拉近與大妃的關係,未來方有指望:“這位侄女是我哥哥寨桑的女孩兒,嫡出的格格,比十四阿哥略略小了四五個月,從小被捧在手心裡細心教養,聽聞出落的很是嬌豔。”
阿巴亥挑眉點頭道:“聽起來倒確實不錯。”頓了頓,話鋒卻是一轉:“可我怎麼聽說寨桑還有個女孩兒未婚配?那位格格呢?”
哲哲想起寨桑家屬中提到的那一兩句,哈日珠拉如今都沒影兒了,大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低下頭,掩住微微皺起的眉頭和不滿的眼神,嘴上倒還是謙遜有禮:“回大妃的話,另一位格格自小體弱多病,年歲上又大了那麼兩三歲,不如布木布泰這樣機靈可愛。”她打小就不大喜歡哈日珠拉那孩子,小小年紀,性格卻十分倔強,但家醜不可外揚,若是讓大妃知道了那些流言,將來怕是連布木布泰的親事也成不了。
阿巴亥點點頭道:“既如此,等大汗不日出征後得勝歸來,我便問問大汗的意思,是不是能教你哥哥領了娘家人來看看你。”
哲哲心中稍安,可見大妃還算滿意,就看布木布泰那孩子行不行了。
她懷著心思打道回府,剛跨入門檻,卻覺察出一絲異樣。
大門口靜悄悄,除了開門的奴才彎著腰低著頭,竟再無其他人。向內院走去,卻漸漸傳來熟悉的聲音——女人的議論哭泣。
哲哲心神恍惚,不過十多天,卻仿佛多少年沒見到這樣的情景了。後院裡,幾位側福晉、庶福晉們都在,身邊帶著丫頭婆子,人人都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
少了她,葉赫那拉當仁不讓的打頭陣,哲哲遠遠的隻見得到她頭頂那金光燦燦的簪子,倒是話音清晰的很:“謝天謝地,爺,您……總算是好了,可急死我了!”話剛落,其他人也一起抽噎起來。
皇太極不置一詞。他相信他的妻子們在他病中十分著急,更知道她們每日都要請大夫問診一次,生怕被傳染了。
待眾人聲音漸漸弱下去,皇太極才整整衣服,伸手由著海蘭珠解下挽起的袖口。
收拾好後,他衝大家淡淡道:“罷了,我要去向阿瑪請安了,都歇去吧。”說著,他朝海蘭珠溫柔一笑,輕聲道:“晚膳等我回來。”見她笑著點頭,才放心抽身而去。
哲哲怔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眼見著皇太極一步步走近,她不由後退三步,扶著烏蘭,緩緩矮下身,嘴裡輕喚出聲:“爺……”
皇太極腳步未停,隻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略抬手說了聲:“起吧。”
哲哲呆了下才起身,皇太極卻已走出老遠,她隻盯著他的背影,心裡的恐慌突然破堤而出,瞬間蔓延全身。
她僵直著脖子把目光轉向不遠處亭亭而立的海蘭珠,她仿佛與這內宅的女人們格格不入,眾人皆驚疑的望著她,卻無人再敢朝她呼喝。
哲哲心裡悲戚又嫉妒,不由冷笑一聲:她可真是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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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赤若有所思望著地圖,思考著方才皇太極的話,半晌道:“你是說我們直接進攻西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