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寒婿的科舉路》全本免費閱讀
先前書院的夫子曾說,本朝縣試所考的不過是八股文的皮毛,考題跳不出《論語》的範圍,且要求的字數少,通篇才300來字,這樣的篇幅對於一篇八股文來說無法往深裡闡述,以沈持的理解,便相當於上輩子當小學生時的作文了。
亦或,畫一隻簡筆畫的黑白滾滾,隻追求個外在的逼真。沈持先在腦海裡用寥寥數筆勾勒出圓腦袋短脖……不是,好像沒脖己小鳥眼圈一隻小胖滾滾,縱然他畫技稚拙不能完全畫出滾滾的神韻,得七八分相似已經讓人見了忍不住說一聲:好乖。
破題、承題……一一填對應滾滾腦瓜上,短脖上眼圈上……他在腦中草草想出此篇八股文的輪廓,然後把關鍵的字句寫在草稿紙的一角。
然後又瞧了一眼試貼詩的題目,擇的是韋應物的:山空鬆子落。
中規中矩的試貼詩,隻要按照青瓦書院的夫子們叫的方法,寫好格式,韻律,就不會拉分。
格式是在這句詩前麵加上“賦得”二字。
題目不難但是偏,要是沒有背過,這就有點難了,關鍵時候,他驚人的記憶力幫了他一把,這首詩的整首是:懷君屬秋夜……。山空鬆子落,幽人應未眠。①
是這場考試中最簡單的一道題目,沈持沒過多浪費時間,很快打好草稿,檢查一遍之後放在一處,用鎮尺壓上防止被風刮跑,等一會兒都打完草稿一塊兒謄抄到試卷上。
沙漏嘀嘀嘀地響著,聲音不大不小,不尖不鈍,傳到耳中不覺得煩躁。
他覺得有些口渴,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又覺得腹中有那麼點饑餓,乾脆吃了半個饅頭,幾片鹵肉,而後用清水洗淨手,專心致誌地破題打草稿,寫八股文。
寫完草稿,他逐字逐句修了幾遍,心道:悄悄問考官,畫熊深淺入時無。②
有人看到他在考場上還有心思吃東西,也有了餓的感覺,隻是他們不想吃,怕耽誤了考試,更多的考生則是這麼想的:他還小,這次是來見世麵的,吃吃喝喝很平常,不能跟他比,等他再多讀兩年書的時候,就沒心情吃喝了。
急得抓耳撓腮還差不多。
一些非青瓦書院的考生心情複雜:每次科考,青瓦書院都送幾名低齡的蒙童前來湊數,也不能完全說人家是湊數的,畢竟總有那麼一回考中了,就能讓
書院聲名大噪,吃香好幾年呢。
看看他們近幾年的招生多紅火呀。
……
考生對沈持沒有惡意,隻當他是來見世麵的小孩子。就連考官都時不時往他這裡瞟一眼,大約和彆人想的一樣,隻當他是來湊數的。
不過等他開始打草稿的時候,監考官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變了。這小子……文章文思很泉湧嘛,提起筆就是一通寫,都不帶打磕絆的。
是虛張聲勢還是他真的有真才實學?
他很好奇沈持的文章寫得怎樣,接著巡場的機會,終究還是溜達過來。
映入眼簾的蠅頭小楷讓他忍不住去看沈持,光看字,心想:這孩子是可造之才,可惜入學的年頭太少,想來下次縣試,名次中定有他一個……
他是不能詳細去看考生的答卷的,何況沈持還沒有謄抄,掃了一眼字跡,送上一個鼓勵安慰的眼神:我相信你回去再學個一年半載的一定能中……
沈持哪有時間留意他千回百轉的眼神,他打好草稿之後沒有停歇,檢查一遍,修了幾個字,而後,一字一字謄抄到試卷上。
全考場隻有沙沙的寫字生,每個考生都沉浸在答卷之中,連內心戲都停了,再一抬頭的時候,外麵的銅鑼敲響,提醒時間到要交卷子了。
最末一場考完出來,有的考生垂頭喪氣,有的麵露得色……但全部,幾乎無一例外,都找吃的去了。
這一場縣試考完,實在是消耗太大了些。
沈持在考場上全靠一口氣吊著,等出來考場,眼前一黑,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無比酸痛——想是坐太久,乍然站起來的緣故。
他緩了緩,坐上他爺沈山趕的牛車回到家中。
這一晚很是消停。
然而到了次日,青瓦書院驟然喧囂起來。
內舍這次去應考的考生神神秘秘地在押——案首,此次縣試的案首!喧囂得像往油鍋之中潑了一瓢水,腦瓜子嗡嗡嗡的。
有人念叨著保佑放榜的時候自己在前十名,案首不敢想,前十的甲榜還能想一想。把玉皇大帝和彌勒佛念叨一邊,連送子觀音的名號都差點脫口而出。
還有的則趁機做他們的生意——押案首。
“押一個吧?”有人拿出簽放在沈持麵前:“隻要5文,中
了能賺50文呢。”
“押不中我還虧5文錢呢。”沈持心想。
何況考試這種,又靠實力又靠運氣的,誰說得好,不押。他不買,但有的是人去下注,畢竟一脈相承的好賭呢。
蘇家私塾的人年紀比較大些,非常不看好青瓦書院弄了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來湊數,哼笑道:“天才那是多少年才出一個,你就當家常便飯了,天天做美夢……”
他們看見沈持從縣中回來,紛紛對沈知秋說道:“那是你二伯家的吧?”鎮上的人都知道沈家的四個孩子,一個非常清高,瞧不上鎮上的私塾,非花大價錢去縣城的書院念書。
沈知秋眼神麻木地點點頭,局促地跑回家中。他知道沈持會考中縣試,也知道他娘又會哭鬨一場。
縣衙之中。
縣試之後,與考生們一樣心神不寧的還有縣太爺陸沉。書案上,擺著一封寫了長達數月之久的給京城吏部的述職信,信中寫了他在祿縣篳路藍縷,櫛風沐雨,多年來將縣中治理得百姓足衣足食,吏治清明……天地可鑒,降“祥瑞”給縣中——神童。
陸沉寫到,沈持九歲上能一覽成誦,寫到這裡,他有些心虛,當初渴求神童的心過於急切了些,沒有問那孩子學問,貿然呈上去,萬一那孩子學問不出尖,豈不是反弄巧成拙,因而這封給吏部的述職信遲遲沒送出去。
得知沈持今年下場縣試,他又續寫:十歲考縣試……信又停在這裡,他在等縣試的結果。
要是沈持能考中就好了。
他右手手指微曲,輕輕叩在書案上,這次能不能在吏部的考核中拔得頭籌升遷上去,全係在沈持身上。
縣丞王大虯知道他的心思,多次去往這次縣試的考官處打探沈持有無考中,但是都被老迂腐們給攆了出去。
本朝各縣的縣試閱卷官,調集的是縣所在府學的老夫子們評判,全是些油鹽不進的老家夥們,拿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大人安心等著吧,”他對陸沉說道:“下官看那孩子能中。”
陸沉籲口氣:“去把彩頭備好,先求個吉兆。”彩頭是縣中賞賜給縣試考中的學生的錢財等物。
給頭名案首的彩頭是十兩紋銀外加一套文房四寶,前十名甲榜的則是米麵豬肉等物,餘下考中的也多少有
些賞賜。
“是,陸大人,”王大虯說道:“下官按照往年賞給案首的彩頭給沈小郎君備著。”
陸沉點頭應下:“這次不論名次,隻要他榜上有名,就贈與他。”
哪怕占個孫山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