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們幾時離黔?”趙蟾桂問他。
沈持說道:“再等幾日。”
涉及到孟度的事,雖然主子麵上沒有顯現出來,趙蟾桂也知道是大事,不敢多嘴了。
在驛站等待的日子,沈持又從包袱裡拿出史玉皎的小弩,打算接下來著身常服到市井中去逛遊,打聽打聽會機關的能人。
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在黔州府遇到墨家傳人,能工巧匠,不過是為了拖延回京的時間,再等一等罷了。
孟朝快四十歲上老來得子,而後罷官回鄉沒幾年就過世了,那會兒孟度大約才五六歲的年紀,對父親給友人寫的上梁文毫不知情……沈持想知道:大理寺究竟能給孟夫子定什麼罪。
在此之前,他是不會回京的,萬一有人想要借著孟度的事連他一塊兒拉下水,那就無比被動了。
頭一日,周大玨沒有派人來找他問公文之事,沈持還在心裡想:大約是極聰慧之人,一看就懂根本不需要問。
他在黔州省城裡頭轉悠了一天,做機關的能工巧匠也有,但拿出小弩給人家看的時候,都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第四天,他碰到韓越上街辦事,見他在找機關工匠,說道:“到謫戍營胡同那邊去,是從前許多從京城貶官過來的,下官記得有個墨家機關的後代,姓翟,對,是翟姓人家。”
如今翟家在黔地已經是第四代人了吧。
沈持:“多謝韓大人指點,下官這就是去尋訪。”
謫戍營胡同。
這名字一聽就是貶謫到地處的官員從前聚集居住,服勞役的地方。
沈持到了胡同口,瞧見一堆孩童正在跑跳,遂讓趙蟾桂去買了一兜點心、糖果來,孩童們童見了他圍上來,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的拎的糖果,他分給他們:“聽說這裡居住著一戶翟姓人家?”
小童拿到糖果笑得純真:“有啊哥哥,往上麵走第三戶右拐裡麵走到第五戶左拐往上走第七戶就是了。”
這個巷子是建在山丘上的,一戶一戶都要爬台階往上走,很窄,僅容得下兩個人並行。
一群孩童吃著點心走在前麵:“哥哥,我領你去。”嗖嗖地往巷子裡麵跑。
沿著台階爬得累的時候,終於看見一座比較彆致的宅子,彆致在哪兒呢,門上的兩個獸首銜
環是有機關的,他們一靠近就聽見“嗒”地一聲,好像告訴屋裡的人有人來了那般,讓他們做好待客的準備。
沈持:“果然是墨家傳人。”種種機關在他家真是尋常。
他拿出名帖遞給來開門的人:“在下沈持,聽聞這裡住著的是墨家的後人,特來拜訪。”
從屋中出來的是位五十來歲的老伯,眼神炯炯,但下巴極短,上吊會打滑的那種,他獨居,翹了翹胡子說道:“沈大人進屋來說話吧。”
沈持把手裡的點心放在領頭的孩童手上:“去吃吧。”他們跑跑跳跳呼啦又散了。
老伯說他叫翟陽生,是翟家被貶謫黔地後的第四代人了,操一口黔州府話,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是北地人了。
沈持說明來意,拿出那把小弩:“翟老伯看看,這六弦一弓的弩發射時總是有十又兩三分的偏差,在下試著找了許多天,也不知道問題所在。”
翟陽生接過去把弩機拆開來看了看,他連試都沒試:“沈大人,這種但凡發射不中,就是廢物了,可扔了重新造。”
沈持:“……”
他很快想明白翟陽生的意思了,這個朝代的軍器司沒有後世的機械,打造兵器沒辦法量化生產,全靠人工鍛造,一件與一件之間稍微有點偏差是正常的。
打造好之後如果不能用,再去找那一丁點兒偏差出在哪裡難如登天啊。
“在下祖上也曾在軍器監任職,”翟陽生說道:“在下對弩機略知一二。”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有人來尋訪他的機關書,他興致上來,去黑洞洞的屋子裡翻了很久,抱出一個木製的弩來,上麵的箭羽是竹子的,看起來殺傷力是有的:“在下是幾年前突然來了興致,幾經易稿,做成了這張木弩。”
看起來像個大型的機械。
他給沈持演示,讓沈持舉著板子去當靶子,嚇得趙蟾桂趕緊拿過板子來:“老人家,我來。”
翟陽生讓他將木板子舉在頭上,一拉弩,一支竹削的箭便打到了他頭頂的木板子上,說護在前胸,下一支箭便射中前胸……準頭讓沈持看呆了。
果然是行家裡手,要不都說高手在民間呢。
沈持:“可否請老伯為在下畫張弩機的結構、關節圖?”
翟陽生一句話都不囉嗦,進
去搬了張桌子來,研墨,鋪開宣紙在上麵畫起弩機圖,他畫完對沈持說道:“沈大人,在下也不知這份圖造出來的弩機準還是不準,索性多畫幾份吧。”
“這不是什麼絕活,”他又說道:“軍器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