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像下,蒲團上,趕場似的,跪了一圈香客,前頭起來個人,後頭緊跟著便跪下了,西昭喚住一名剛上完香的女香客。
行了一禮,笑問:“小女子是外鄉人,這幾日同夫君遊曆到此,見這道觀香火旺盛,不知是何緣由?”
女香客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鎮裡原有個待字閨中,婚事無望的姑娘家,就是來這走了一遭,遇到了神仙顯了靈,隔天就有人上門求親了,極為靈驗,現在人人都傳,此間道觀有玄女真人坐鎮呢。”
待字閨中,婚事無望的姑娘家?
這說的是李桂蘭。
西昭笑意微斂。
李桂蘭遇女真人之事,除了他倆和李員外,本無人知曉,可見這形勢,怕是洛水鎮無人不知了。
是誰走漏了風聲,在背後推波助瀾。
為的什麼。
殿中門庭若市,還有源源不斷的香客進來上香祈福,尋常百姓衣食生計,皆有所求,既知曉了玄女觀有神仙坐鎮,擠破頭也要來上柱香,至於李桂蘭性命垂危之事嘛,沒人會與玄女觀聯係起來,即便是有人多想,也隻會暗裡認為李桂蘭行事不端,哪裡惹得神仙不虞,這才出手懲治。
香客多,自然也就香火旺盛。
所以是,為斂財?
不,不對。西昭暗自搖頭,她方才巡睃一圈,未曾看到觀裡擺著功德箱,店門口香燭香煙售價也算得上十分合理。
西昭垂頭思忖,女香客隻當她第一次來,諸事不懂,好心指了指大殿左側。
女香客說:“來玄女觀祈福呢,先上柱香,發完願,隨後到道長那去拿個賜福香囊,玄女真人便會庇佑你,得償所願。”
西昭挪過視線,果然見殿內左側擺著張桌案,案後站著個女冠,她謝過女子,往桌案走,女冠朝她行了道禮,微微一笑,“姑娘所求何事?”
“求子。”
聞言,女冠從桌案上拿起個月白色香囊,遞給西昭,“這是玄女真人的賜福香囊,姑娘淨身時,將囊中之物,混入浴湯,來日,玄女真人定會保佑姑娘,早生貴子。”
西昭裝作害羞的樣子,接過香囊,甫一轉身,立馬扯開香囊係帶,粗略看了一眼,不過是些白色花瓣,摻著張黃紙條。
抽出紙條,上寫天尊賜福,迎子添喜。
來回翻看,倒沒什麼奇怪的東西。
正想著,門外忽然傳出一聲:娘子。
西昭循聲抬眸。
門外站著一人,皎如玉樹,長身疏朗。
不是黎之闕是誰。
他走入大殿,跨過門檻時,飛快地朝西昭眨了下眼睛,像是暗示什麼,未待西昭反應過來,緊接著,幾個年紀輕些的女冠,瞧著怒氣衝衝的,跟著進了殿,將他團團圍住,桌案後頭的女冠大抵也看出些不對勁,迎上去悄聲問:“發生何事了?”
一個年輕女冠指著黎之闕,怒聲道:“剛剛我不小心打濕了鞋襪,去後院袇房換,竟看到此人鬼鬼祟祟地在我房中,不知在乾什麼!”
眾女冠齊聲應和。
黎之闕一打折扇,偏頭看了眼西昭,無奈道:“各位道長這回可信了罷,這位便是我娘子。”
“她先前更衣去了,久久不回,在下擔心她失了方向,這才四下尋找,一時心急,不小心闖進道長住處。”他微一折身,“是在下記掛娘子失了分寸,惹各位道長誤會。”
西昭聽到此處,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她溫柔施一禮,道:“都是我不好,我替夫君給各位小師傅賠禮道歉。”
“剛才更衣出來,一時失了方向繞到大殿,這才與夫君走散了,想必他也是擔心我,才闖入各位道長房裡尋,望各位小師傅切莫怪罪他。”
管事女冠來回看了兩眼,見黎之闕雙眸明亮,不似歹人,又見二人伉儷情深,隻當他是真心念著妻子,才不小心走錯,便說合道:“想是公子一時走錯,不礙事。”
又轉頭對著年輕女冠們,說:“今日觀裡人多,還不去寫疏灑掃。”
“是。”
眾女冠們應聲,她們先頭見了西昭,心頭疑惑已消大半,如今管事女冠發了話,也就順勢退下。
見事已畢,西昭兩人也拜彆管事女冠,出了玄女觀。
下山已是午時,日頭正毒,西昭將香囊遞給黎之闕,黎之闕接過,借著日光,來回仔細翻看,末了置於鼻尖一聞,說:“倒沒摻什麼邪物。”
香囊還給西昭,他皺眉道:“隻是這賜福的方式極為怪異,倒是頭一回聽說,要在淨身之時賜福的。”
西昭把香囊塞回懷中,“到時候我們試上一試,便知有無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