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北砸吧一下嘴巴,不知該怎麼接話,掃了一眼那塊水泥板,轉移話題道,“後來呢……你回到綠藤又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跟強奸兩個字扯上關係?這些被你偷拍的都是什麼人物?”
曲直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嘴巴發苦地笑了笑,“其實我的事也不複雜……回到綠藤市後,我始終惦記著飛機爆炸的案子,腦子裡一直在回響著果茶的那些話,於是就跟果茶又見了一麵,從她那裡要了些資料,自己一個人偷偷開始調查,因為牽連的人太多太複雜,做什麼的都有,很多時候就不得不應酬一下,剛開始還好,很多人忌憚我刑偵隊長的職務,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我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
“後來不知怎麼的,局長知道我在調查這些事情,嚴厲地批評了我,讓我不要再東搞西搞,專心偵辦上麵指示的那幾件貪腐案就行。”
“但我當時已經快要查到關鍵之處了,怎麼可能半途而廢?所以就跟局長頂撞了幾句,然後就被放假了……這一放假,之前那些很懂事的人就變得不太乖巧了,經常是我問天,他們答地,驢唇不對馬嘴。”
“為了獲取關鍵線索,我不得不放下身段,該陪笑臉就陪笑臉,該彎腰就彎腰,心想隻有能查明真相,讓U3576航班的156名遇難者安息,當一回孫子不妨事!”
“有一次,綠藤的某個開發商約我在一家會所見麵,說是有重要消息,我想都沒想,立馬就趕了過去……去了之後才發現是那種會所,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待在那裡簡直如坐針氈,芒刺在背……隻是三兩杯下肚之後,人就有些暈暈乎乎的,四杯五杯灌進去,竟然喝斷了片。等我第二天醒過來,發現床上多了一個女人,當即就知道要完蛋。那女人特彆會來事,先是一哭二鬨三上吊,我隻能給她轉了點錢……結果她拿著我給她的轉賬憑證,跑到警局裡說我強奸了她,說什麼就算她是妓女,隻要不情願,我也不能硬塞錢強買……”
說到這裡,曲直眼睛裡的光芒忽然暗淡了幾分,眼簾低垂道,“你要說我真做了那種事,就算她再怎麼搞我,老子都認了!隻是老子沒做過啊……司馬北!我真的沒做過!老子醒來的時候,身上的褲子都沒脫過,皮帶還是扣在最緊的那一個孔,她憑什麼冤枉老子!”
司馬北知道這種事有時候確實很難講清楚,同情地看著曲直,問道,“你沒讓她驗精斑之類的嗎?強奸可是重罪,總要有真憑實據啊!”
“老子就是這麼說的!”曲直紅著眼道,“你知道那女人怎麼說的嗎,她說我是警察,懂得怎麼不留下一點證據……還說什麼沒有證據,難道就不能伸張自己的冤屈了嗎!你聽聽,這是人話麼!關鍵是他娘的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話,認定老子就是犯了無證之罪,認定老子就是強奸了那女人!”
司馬北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們認定你犯了罪沒用,法院審判是講究證據。”
“熬不住了啊……”曲直耷拉著腦袋,攥緊拳頭道,“他們搞我也就算了,還跑去騷擾我的家人,我媽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被指著鼻子罵生了個強奸犯……後來局長跟我說,這事情隻有三條路選擇,第一條就是我堅持下去,耗到庭審,等到那無罪的宣告書,但是即便贏了官司,名聲肯定是臭了,很多人肯定不會相信庭審結果,會懷疑審判的公正性。”
“第二條,我認個錯,寫份保證書,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胡來,保證以後乖乖聽從上級領導的指示……然後局長就會幫我去跑跑關係,把這件事的前後改一改,就說我去那邊是臥底掃黃,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轉頭去攻擊那女人,我依舊是綠藤之光,依舊可以坐在刑偵隊長的位置上。”
“第三條,我不用認錯,也不用等到庭審……隻要我主動辭職,從綠藤市消失,局長就會想辦法把這件事壓下去,壓到所有人都忘記了,自然什麼麻煩都沒有了。”
曲直冷笑了幾聲,咬牙道,“老子是真想跟他們死磕下去啊!可惜我媽身體越來越差了,再也受不住一點刺激……但要老子低頭認錯,門都沒有!說到底不就是針對我刑偵隊長這個職位嗎,老子不乾了總行吧!”
司馬北輕歎一聲,很想安慰曲直幾句,但是想到以曲直的性格,肯定不願意被人同情,隻得義憤填膺道,“這事兒我記下了,回頭肯定親自再去一趟綠藤市,必須幫你沉冤昭雪,恢複你的綠藤之光榮耀,讓那些混賬玩意兒付出代價!”
曲直卻是忽地抬頭看著司馬北,擺了擺手,裝出一副灑然的樣子,強顏笑道,“不用了,我媽都走了,事情也都過去這麼多年,我都不在意了,現在這樣挺好的,真要我重新做什麼刑偵隊長也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節奏了,好些新出來的高科技刑偵工具完全一竅不通,不用瞎折騰啦……”
說罷,曲直轉過身子,看著那密密麻麻貼著照片和資料的水泥板,嘴角微微上揚道,“但我不客氣地說一句,老子身上其實也是有東西的,光是咱這份韌性就值得那些年輕的小崽子學習好多年!”
司馬北望著曲直的背影,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低頭讚同道,“那是必須的,你可是綠藤之光!”
就在這時,曲直臉上的笑意忽然凝固,目光從那些照片和資料上一一掃過,緊皺眉頭道,“有塊板子丟了……”
司馬北詫異道,“什麼板子?”
曲直焦急地又尋找了一遍,呆了幾秒,指著水泥板右上角的一處,苦著臉,“就是在那個位置,有一塊用紙殼子記錄的證人證詞,現在忽然不見了!一定是隔壁街那個大媽撿走的,她前兩天在這裡晃悠了好幾遍……”
司馬北抿了抿嘴唇道,“很重要?”
“也不是多麼重要,證詞線索我都記在腦子裡,但是上麵還有證人的按著手印,想要補一份很麻煩!”
“沒關係,你把名字告訴我,證詞也重新寫一份,我幫你拿去補個手印,好說歹說咱現在是專案組顧問,不管是誰多少會給點麵子,找人也比你去到處詢問來得更快一些。”
“可是我還是沒有把它守住,它還是被人拿走了……”曲直的眼睛微微發紅,幾秒之後,忽然蹲下身子,不停拍打自己的腦袋,嚎啕大哭起來。
司馬北想要上前安慰幾句,卻怎麼也抬不動腳,眼睛難受極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樣。
也就在這時,橋洞四周突地響起震天的轟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