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凝萱第一次從他眼中看見那種透骨寒涼的森陰和狠厲,當你麵對自己仇敵的時候。
捏緊衣角,凝萱垂下頭,直接說。
“你三番兩次救我,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若有一日,我不願再出力,你也會殺了我。”
凝萱並不適應這樣的關係,如果可以,她一直希望能與易寒做朋友,直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有的人,生來就沒有朋友。
“是。”
沉寂少頃,凝萱聽見他的回答。
他是真實誠,連騙都不願意一試。
緩緩向前的腳步很快行至儘頭,凝萱停下,身後的影子也跟著停下,凝萱回頭,仍是保證道。
“你可以放下你的殺心,也不用對我防之又防,即使……”
凝萱歎了口氣。
“即使不為那些,你多次救我於危難,我也會報答你的。”
邁出的腳步又縮回來,想到房中那盲眼老人,又沉吟道。
“既然你把他帶到這兒來,說明你也不願他一時半刻死去……對你來說有用的人,就先留著吧,明日我會過來,安撫好他,再想個法子,將他籠絡在此地……”
否則,以易寒的性格,早該對那人下手,一個瞎眼老人,能讓他忍住氣性一路綁到這兒來,定然是重要非常。
走出幾步,凝萱背後傳來他的沉音。
“等等。”
“若是回衛府,還是小心行事,昨日下山時那些……是你二姐的人。”
那些人武功平平,像是些普通的家丁護院,他當時特地留了個活口,問出了幕後主使。
二姐,已經如此神通廣大,要對她下這般狠手嗎?
“我知道了!”
凝萱點頭、她本以為,出閣後,二姐和衛夫人會放過她,至少,不會像從前那樣針鋒相對。
“另外,多謝。”
……
聞言,回頭時,易寒已沒了人影。
回到佟府,匾額外燈籠已是儘數熄滅,然這樣的天空,她早習慣。府門近處是一方小院,裡麵有守門的家丁護院,然凝萱早借了鑰匙來,不想打攪他們熟睡。
月色如水般頃泄在地,踩在上麵,拉出個斜長的杆影,踏進門框中,尤甚。
凝萱剛抬手,便聽牆頭處一聲飛躍而下的腳步與地麵的擦音,凝萱探頭藐了眼,那身著鬥篷的黑影已躥出十幾米外,背對著她,一路前去。
那人,似乎是……
拔出已插進鎖眼的鑰匙,凝萱回身,小跑著跟了上去。
好在這人輕功飛了一陣,便停落下,也是一路緩行。拐進了城南的一處小巷,凝萱探出個腦袋,正想再加探看,脖頸已被刀子抵住。
“嫂,嫂子……”
凝萱站起,蕭鏈又驚又喜,卻是哆嗦著將小刀收回,昨舌道。
“嫂子,你怎麼會在這兒?”
凝萱就覺得,這人身形有些眼熟,但方才來不及想,才一道跟上來。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凝萱沒回答,反盯著他這身捂遮嚴實的通體鬥篷,問道。以她對蕭鏈的了解,這孩子倒不會偷溜出做對佟府不利的事,那他這是……
“嫂子,我……”
蕭鏈回頭張望幾眼,才將那東西脫下,警言道。
“這事,你可千萬彆跟師姐說……”
凝萱瞧了他一眼,往前闊步走了幾米,便瞧見那籠光燭亮的牌匾,“揚風武館”。
這個點兒,蕭鏈若非起來抓耗子,也隻有這種可能。
“你來這兒做什麼?”
蕭鏈長歎了口氣,癱坐在門口那石獅底上,索性道。
“嫂子你也知道佟府的現狀,誰知道那姓馮的會獅子大開口!我聽管家說,師姐已經在打算賣掉幾處地契房契,來換取些銀子,要不是師姐說,兵器鋪信譽不能丟,我……我早就去把那姓馮的打一頓了……”
蕭鏈氣急,一拳打在那冰硬的石板上。
“我也做不了什麼,就想著過來看看,能不能賺個錢,幫幫師姐……”
“可我除了,除了會打架,也不會其他的……”
蕭鏈慢慢說來,凝萱反倒是一身慚愧,她真是連蕭鏈這旁人都不如。
蕭連連連歎氣,自身後走出個武人裝束的老者,見其,立馬笑道。
“蕭公子啊,我們等您半天了,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尷尬著看向凝萱,蕭鏈白日出門,也不敢大肆張揚,佟巽向來不喜他參與佟家事,若是被其發現,定會又要趕他離開。
“那……那嫂子,你來都來了,跟我一起進去看看吧!”
蕭鏈衝凝萱道。
……
館事便是這七十來歲的老者,見蕭鏈來,笑容溢出,開口便道。
“蕭公子,您看,這就是咱們武館……若是您滿意的話,咱們就將價格訂下,您看如何?”
“什麼價格?”
見他如此急迫,凝萱立馬問道,又說。
“還是立個字據吧!蕭公子在這兒,吃住如何,每月工錢,長工或是短工?”
“空口無憑,有個字據做憑,也少得以後出差錯,鬨出麻煩來……”
凝萱此話一出,那老板頓地啞口無言,這是個懂行的。
“還有,我雖在你武館幫忙,卻不入你武門宗係行列,我可是有師有祖的……”
蕭鏈補充道,這也是他最在意的,
……
細細察完那字據,又將蕭鏈不明的安排一通,走出武館,已是半個時辰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