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陋姑娘,我們並非是咄咄逼人,隻是凝萱姑娘屋中……我們身居彆院,也請給我們個交代!”
阿陋到來並未影響方才恐慌,幾人甚至掩麵低泣,吳湄借此道。允荷與她透露過些凝萱懸聞,本可借此機會揭露,隻是……
阿陋點頭。又是一頓比劃——蘇老板自由決意。
“阿陋姑娘,阿……蘇老板回來了!”
尚敏近幾日極少言語,這時欲言又止半晌,卻是插話道。
阿陋神情並無變化,也是愣愣垂目應和。
……
正在此時,一緩緩而過的綠影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本身螢光回來之後沉言冷麵,任誰都不易親近,可她畢竟常佇身染坊,與眾人格格不入,加之這身與其餘女工藍底黃緣織服截然不一的青荷衣裙,更是與眾不同。
被眾人目光包圍,然其卻仍是低頭斂瞼,仿過無人之境。
“螢光姑娘。”
吳湄本來不喜發作,卻是被阿陋到來拯得尷尬至極,似乎自己聚集此處犯下大罪。這會兒心情不滿,恰好找個人泄氣。見著向來一言不發的螢光,脫口便將其叫住。
螢光抬頭看過來,肌膚在午間刺烈下雪般淨白,然唯有錢瑗與凝萱知道,那之下究竟掩藏如何惡痕。
上下打量吳湄,詢問有何事?
“阿陋姑娘,我恰好想問問蘇老板,為何螢光姑娘所著與我們不同!蘇布規製在先,不是說,所有女工都要著藍底黃緣寬袖衣袍!螢光姑娘來此許久,為何能破此殊例?”
阿陋朝螢光瞧了眼,頷首示意吳湄,可以自己相問。
尚敏輕哼了聲,人堆夾縫中,透出其一張嗤笑不滿的臉。
“螢光姑娘,不如你來解釋解釋!”
見螢光正欲動身離開,吳湄仍事不肯放過。
“吳湄姑娘……”
凝萱上前一步,還沒醞釀出口的話被錢瑗厲聲打斷。
“姓吳的,你腦子有坑還是嘴巴不乾淨……”
錢瑗抱臂繞到螢光與吳湄中間,藐了眼這幾日沉默寡言的尚敏,這人倒是吃藥般消停許多。於是又瞪著吳湄,喝聲道。
“欺軟怕硬,吳大小姐,你這些陳年舊習還黏在身上呢!”
錢瑗雖然嘴巴毒,卻也不屑揭人傷疤,可一麵她見不得螢光受欺負,一麵吳湄實在是欺上媚下,隻會找軟柿子捏。像尚敏這般早入蘇布的,吳湄是連句狠話也不敢放。
“吳大小姐,這是在蘇布,可不是你家任你妄為的吳府大宅,螢光雖是新來的,也不許你這麼挑刺找茬,服製這事,你還是找蘇老板去吧!”
“還有,若不是螢光幫忙,今日殺豬宰羊可沒有大家的份,日後還是知些好歹吧……”
錢瑗是蘇布最早進來的一批,她知道螢光技藝了然,她一回來蘇布便生意回轉,想想也明白其中因果。
“聽見了嗎,吳大小姐!吃人嘴短,不要恩將仇報,不識好人心!”
恨鐵不成鋼地瞧了螢光一瞥,錢瑗雖因這張嘴得罪過不少人,也受過不少懲罰,可至少智鬥流氓無賴,就沒吃過虧,最見不得的唯諾懦弱,簡直是如今螢光的最佳體現。
“錢瑗,你——”
尚敏險些“噗嗤”出聲,她與錢瑗自小吵鬨,互相瞧不上眼,可如今身在局外才知其嘴炮回懟這般強。其前,正是吳湄難看憂焦的神情。
炎日拉下蒲扇般長圓包裹的陰影,黑壓壓群人僵滯在此,隻聽得一聲累疲蟬鳴,麻雀齊飛,半米外人影轟然倒下,單薄得像隻幾無察覺的幼鴉。
“螢光!”
錢瑗轉神間趕忙急上前,隻見其汗岑直下,青絲發帶纏繞的雙辮濕濡得像是被水浸濕。
尚敏立馬交代人去找孫大娘。
“我,我可什麼都沒乾!”
吳湄慌亂擺手,她頂多言語刺激了兩下,不至於能將人罵倒吧。
眾人合力將螢光送去錢瑗房內,因離得近,又是烈日炎炎,大家都隻道是中暑之故。
尚敏去了孫大娘那兒,保險起見仍是叫人去尋大夫。
屋內,談聲熙攘,院內,空無一人。
吳湄叫阿陋先離去,自己尋時間去拜見蘇禹喚。細心掃量隻待察覺無人,她沿牆簷回到屋中,打開終日緊闔的後窗,黑布掩蓋的鐵籠下是嘰喳逐食的白鴿,抓出一隻,指尖一鬆,扇動翅膀朝天而去……
坐下,從枕下抽出另外一紙,摩挲過其上清秀楷字。
“身下無人,可儘快下手。”
長歎口氣,隻要做完這乾買賣,她就能離開這蘇布,即便與往日富貴小姐生活天差地彆,也能尋拖個自由身。
來人不是沈堰,而是沈誠。與其一同道來的,是多日不見的蘇禹喚。其疲色甚重,頷沿青紫,又是焦色十分,見到凝萱,也隻是笑著打了個招呼,便與人一同進房去。
想起上次同沈堰一頓爭鬨,凝萱噎在喉嚨的那句“沈大哥”也咽了回去。她往裡走,擠在屋內眾人已被全然遣散而出。
錢瑗點頭,握住螢光的手正要鬆開,卻被輕輕扯住。
“阿瑗,阿瑗……”
錢瑗看向蘇禹喚,後者表情似有似現看不清楚,有些複雜。想來螢光被其重金雇來,若真這時抱恙,蘇布剛回轉的生意又要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