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禹喚輕點頭,示意她可以留下。凝萱此時靠進來,蘇禹喚沒開口,凝萱也就沒說話,也沒離開。
墊平軟墜,中指輕放其脈搏處,幾霎之後看向蘇禹喚,又是斜眼掃量,屋中也僅寥寥幾人而已。
“你這是什麼意思呀,螢光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忽然暈倒呢!”
顧不得許多,錢瑗開口嗬道吞吞吐吐的沈誠,螢光從前身體虛弱,但也不至於……
蘇禹喚眉梢染上層焦意,沒插話,沈誠之前來此問診,知道蘇禹喚身份,既此隻得如實道。
“姑娘有孕在身。上次一彆,姑娘體寒多病如今並未好轉,此次是因激陽暴曬,或許,又勞累無歇,動了胎氣,一時昏厥……”
有孕!這二字入耳,錢瑗已再聽不得其他,耳間嗡嗡直鳴。她移向榻上眉眼微閉的螢光,後者縮回的雙手緊緊交合在一起,待她想開口問個清楚時,又見其神色慘白如若死人,難道是這原因,她才……
六年前,螢光也曾有心儀之人,且多次提及婚姻嫁娶之事,後來失蹤到今日出現,錢瑗曾想過是這人之故,可螢光孤身一人,又怕聞者落淚,錢瑗幾次欲言又止。
上次!又是哪次!錢瑗驚著去探查蘇禹喚,是她從未見過的驚慌失措……
上次!不止是錢瑗聽到,凝萱也準確捕捉……
“螢光——”
錢瑗被平躺榻上如條失水死魚般的螢光握住,在聽到這診治時她已緩緩睜開了眼睛,瞳仁中透出麻木的落寞空洞。
“你不要走。”
千鈞沉重的低氣壓下,短短四字顯得慌拓無比。
“好好,我不走!我就在這兒!”
房門被蘇禹喚推開,頂著的沉臉上墜著怒不可遏,沒人敢吭聲,帶著阿陋阿貴離去。
凝萱小步追上,繞過院落密林周痊,她才開口道。
“蘇老板,你和螢光姑娘……”
話說到一半,已被蘇禹喚刹時回轉的冷刺目光製止,凝萱第一次感受到,如易寒眼中森寒殺機。
旁人隻當他對螢光利用之情,可方才凝萱卻分明注意到他骨甲入膚的關懷與狠厲,無意識下的動作,恰好暴露他內心的掙紮紛擾。還有螢光,分明是因畏懼才緊拷住錢瑗。
難道說,她遍布身傷……心下瞧了緊跟在其身側的阿陋一眼。
她倆斑駁錯落的鞭傷,隻能說一模一致。
被蘇禹喚緊盯片刻,阿陋腳步稍移眼簾微顫,凝萱也納悶其下一步計想時,蘇禹喚卻忽然開口。
“今晚三更,與孫大娘,來我房中。”
一雙桃花眼潛藏地堅毅果敢漸漸褪去,他垂眸說了句,快步離去。阿陋緊跟而上,留給凝萱個意味深長的眼光。
站定許久,凝萱才抬腳往回走去,自覺真相就在眼前。她始終無法斷定蘇禹喚善惡,即便對其多有懷疑。曆經這許多事,休說難辨善惡,人性如此,善與惡又怎能一概而全?
對麵,吳湄迎了上來,肅氣中包裹著一絲慌亂。
“凝萱,你在這兒啊!有人找你!”
眼神在凝萱臉上來回掃動,因螢光昏倒之事混做一團,她隻得親自來找凝萱。
“方才有個自稱沈計醫館的,說是急事尋你前去!”
沈計!沈誠離去還不到一會兒,這幾次見其都是麵色虛白,不似從前,難道是醫館又出了何事!沈堰這不靠譜的,沈姝又年紀尚小!
循吳湄身後瞧去,女工雖平日吵鬨爭執,可情分到底還是在的。
“螢光怎樣了!”
“姐妹們都在裡照看她,人都擠不進去呢!”
吳湄笑了笑,眼珠打轉,等待凝萱下文。蘇禹喚才走,要告假又要費一番功夫。
思索少頃,凝萱轉身快步而去。
落日熔金,光影合壁,一派密從山間,駿馬飛馳,仰天長嘯。黑衣男子身負利劍,雙足勁踏,一刻也未曾歇息。
忽得,隻聽陣風掠過,吹得枝丫閃動,“籲——”地一聲高呼,來不及緩衝,馬蹄瞬得疾停下來……
黑目閃出寒光,拔出長劍,四掃中利箭如雨,徑直垂落,他雙腿撐起,一麵抵擋一麵飛身躍起,朝那箭光來處鋝靠。
此去經年每每上下弦月,毒發之處疼痛難忍,往往是月初未痊,月末便接踵而至,然終拾得一藥,能緩消疼痛,也能為此去節約時辰……所學之力,也能多以施展。
幾月不見,這些追殺者多反減,可在他記憶裡,門主並非心慈手軟,趕儘殺絕才是他的常規,不論拚上多少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那種。
“易寒。束手就擒吧!”
為首那人一到狠劈而來,他逃叛多年,星寥門仍窮追不舍,難道還不思悔改嗎!
刀劍相擊,易寒肩臂用力往往最乘下風,幾近是瞬間被逼退十幾步,背靠牢樹和力而起,掙脫其挾製。
“好功夫!”
對方閃身一彎,其也是全身黑衣包裹,此時站定,才瞧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
“你——是易寒?”
有些訝惑語氣,逃亡十年之久,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若非招式泄露,加之其出招時那股周身散灑的少年老成的冷殺之氣,當真不像星寥門培養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