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表親(1 / 2)

宴重山 垠軔 9409 字 9個月前

周下四寂,小雅抽泣漸弱,她仰起頭,傳來箜篌管弦絲絲入耳,神情愈發收緊,沉靜半刻她忽起身,看向杵在一旁的易寒,似是而非道。

“這……這是小姐平日很喜歡的樂曲……”

“小姐!小姐她……”

她們年幼時不得歡待,有年除夕衛府難得請了次戲班,凝萱愛上其中一首,後被沈堰所得,以石擊樂,聲濤滾浪,雖不準精,卻是她們常做趣事。

“易公子——”

回神間,易寒已消失不見。

……

醉春樓。

獻歌獻舞,便是一如既往的投標環節。凝萱被如雁緊握,感到台下眾人投視在身上炙烈期翼的目光,前堂響動的是年幼時耳熟能詳的《知心》,巡梭許久的視線仍不忘細細掃量……

“凝萱。”

在聽到對自己的介紹吹得天花亂墜和要自己登台時,擋在她跟前的如雁被凝萱安慰,她笑了笑,自小就明白的道理,該來臨的和麵對的終是逃不過,頂多隻是遲早問題。

如雁放開她,卻在其回身一瞬,瞧其斂起的淺淡和神肅,她居然覺得,凝萱下一刻會哭出來。

站定台前,微微一躬,遮麵掩紗下,緊咬朱唇的痛刺一路重重懈下,顯得一雙杏眼更是楚楚動人。

立在凝萱身側的翠姨有些不滿,但卻不是發作的時候,她瞧了凝萱一眼,對著台下敞笑呼和。

“‘鳶仙’在此,那就請諸位大爺抬銀投標,誰出價高,那‘鳶仙’姑娘今晚就歸誰!”

底下昏沉欲睡的,低喃歡飲的,幾近是霎間沉寂,又掠起的歡騰猶如海平麵上垂擊的石塊繞起的浪湧——

“好美的‘鳶仙’,我出三百兩……”

“這等美人,祝兄,你真是吝嗇了!”

兩位身著富貴長袍的男子湊靠輕嗬,一齊碰杯,還未說話,又聽旁側一位揚手高呼,渾圓眼眸掃巡釘在凝萱身上。

“一千兩!”

眾人一刻噤聲,翠姨抑製不住的左右歡跳,果真是賺大買賣。

“這位公子真是大方呢……還有人出更高的價錢嗎!‘鳶仙’姑娘,今此一夜!”

身後,凝萱怔愣著掃望商頓展品一般的男子,一陣悲涼,她已輕賤至此,失落垂目盯著披於肩頭的金絲縷衣,想來人與人不同,站定在此會不會是同樣的心如死水。

罷了,輸了而已,她不露聲色背過身去,淚珠乍泄。也隻是而已,她這條命本早該絕而已。隻是……她低頭,隻是再無機會將娘親往事追究清楚。季嬤嬤常說,娘親疼她至極,她信,這世間有人疼她至極,隻是從未相見而已。

抬起衣袖隨意一拭,她咬咬牙,哭什麼哭,哭給誰看!又沒人會可憐你!

待她還未轉身時,就已聽見翠姨驚笑敲定。

“那‘鳶仙’今晚就屬這位公子了!”

凝萱雙臂垂落,露出的半隻右手攥緊,指縫間戳出支細密如絲的尖針,這麼一瞬,她居然想……另一端膈在掌心幾近要穿透,她眉梢緊蹙,長袖裹全……

“‘鳶仙’這是怎麼了!害羞了!”

“可惜了!可惜了!”

身後讚歎有之,嬉諷有之,惋惜有之。又聽翠姨急嗬她。

“杵著乾嘛,還不謝過這位公子高金重酬!”

凝萱點頭,正在其下定決心拚死一試時,交合相疊的手掌被一隻更加冰冷的大手裹住,下一刻她指尖涼意褪去,“懸針匕”被人抽離,她下意識抬起眼眸,一張堆滿往日寒意的臉。

“凝萱。”

易寒垂目將“懸針匕”收起,這東西見血封喉卻不該用在此處小題大做。凝萱身披輕紗,離此近可見其白皙如雪肌膚,他避開眼神,正思忖開口,卻已被凝萱張開雙臂抱住。

易寒怔住,僵硬身軀有種異樣的觸感。

“易寒。”

心口傳出語帶哭腔的嗚咽,伴隨著湧現卻不刺鼻的的鳶尾清香。

他沒動手,也沒說話,隻覺心跳砰砰直快。許久,當台底傳來此起彼伏的驚責。

“怎麼回事!”

“老鴇,你,你看看這怎麼回事……”

亂做一團,易寒掩下心頭詫感。

“沒事了。”

凝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她直起身體收起抽泣,這才察覺到易寒垂放未動的雙手,心中微沉,她轉身看向翠姨,還未說話,卻被醉春樓牌匾下奔進的一道身影吸引去……

沈堰與阿胖氣喘籲籲。沈堰瞥了眼高掛欄匾的墨字議價。起聲高喝。

“我出六千兩!”

恰好比最高價更勝一籌。

所有人都愣住,如雁愣住,凝萱愣住,淚水決堤般溢出眼眶,攥聚幾日的焦徨終是潰敗於下。難得心安。

醉春樓,廂房。

錢是沈堰出的,自然也要他來支取。隔壁,凝萱已將周身縷衣換下,推門而出來時,易寒正守在廊前。二人一路往翠姨那兒去,正到門外,隻聽得裡屋傳來的談論議價。

“沈公子,‘鳶仙’姑娘是我高價得來的,我看在您是老主顧的份兒上,才許你賒賬,不過你可要記得,每月要按時來此結算,否則,身契在這兒,我可要找你麻煩!”

中指唾了染口水,翠姨將手中銀票來回搓數了幾遍,還不忘提點囑咐。說著又瞧向沈堰一眼,多日不見,倒是更出手闊綽。玩笑道。

“話說沈公子,你先前對我家如雁說什麼情根深重,至死不渝……”

翠姨將銀票卷起疊好塞進袖口,繡娟一甩,不忘揶揄。

“哎!男人呀,到底是口是心非,見異思遷!”

沈堰笑了笑,沒說話。

門外,凝萱掐著指尖,紅了眼眶。

“不是有事要問。”

清晰入耳對話,易寒沉默,許久低頭若無其事道。

凝萱點頭,推門進去。顯見沈堰有些驚詫的麵容,卻未點破,直接向翠姨道。

“我想問些關於金絲縷衣的故往,翠姨能否告知!”

“還有,翠姨應該最清楚我是怎樣來到這兒的!”

凝萱淡淡道,也不怒,她隻是覺得悲哀。尤是方才過來時燈燭明滅,她實屬幸運,可醉春樓的存在卻亙古不變。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翠姨臉色一變,沈堰看了眼易寒,也不怕死的添油加醋道。

“丫頭現在是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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