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表親(2 / 2)

宴重山 垠軔 9409 字 9個月前

衝翠姨甩了甩手裡方才寫明的合同,易寒的冷漠寡言在其看來難免目中無人,可他知道有其在,凝萱吃不了虧,旋即留下個“好自為之”的眼神離開。

翠姨動了動身,也想跟著出去,隻聽“嘭”地聲梨花木門合上,易寒抱臂垂目,一個眼神拋過來,翠姨已退回桌前,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交代道。

“我其實也不很清楚,金絲縷衣是十幾年前一位青樓藝姬和她的仆人所繡,聽說是江南而來,彈得一手好箏琴,麵容娟秀,後來……”

翠姨也是青妓出身,可並非臥居此處,她也是接手這地方時聽之前老板娘提起。

“後來,似乎是毀容遮麵,隻得靠打雜做下為生,然其繡出的金絲縷衣卻是錦上添花,招攬來不少客人,因為一直被奉為吉物,我便也一同接了過來……”

小雅趕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結束,凝萱剛方才二樓下來。若非在門口見到阿胖,她還不知凝萱已脫困的事。

她衝上前抱住凝萱,見其安然無恙,嗚嗚大哭起來。

凝萱輕怕她肩膀,眼見載聲載樂,五味雜陳。此時身後,妙菱帶著幾個姐妹沿階梯而下,見到恢複一身溫婉秀和的凝萱,開口打招呼。

“凝萱姑娘,恭喜了!”

凝萱,她分明知曉自己的名字。妙菱一歪,被身側大搖大擺闖過的醉酒老爺撞得一狠,她眉間緊蹙,少頃不滿後恢複如常,看向凝萱。

“妹妹記得以後常回來看看!”

說不豔羨是假的,妙菱搖扇,婀娜而去。

小雅從凝萱懷中探起身子,捂著鼻翼不由嫌棄出口。

“什麼味兒!熏死個人!”

凝萱拉住她,麵色平淡,輕聲道。

“咱們回去吧。”

兩人一同出了醉春樓,凝萱將那日之事經過說給小雅聽,後者暴怒咒罵。

“吳湄,原來是她,瞧她整天不顯山不露水,竟然是個背後捅刀子的!”

小雅雙拳握緊,凝萱出事後,她可是巋然不動,風平浪靜,事不關己呢!

“好了好了!”

凝萱按住她,一個噴嚏卡在鼻喉,似乎是方才在台上穿得輕薄之故。她心有明白,自己與吳湄無冤無仇,這事沒那麼簡單。身後街巷徹夜通亮,然天色已漸深,凝萱看了眼身後的易寒,叮囑小雅先回去。

“今日見到我的事,先不要透露!”

小雅想要邁出腳步,卻似鉛般沉重難躍,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凝萱。

“小姐,你不在這幾天,蘇布……蘇布接連出事……我……”

就連小雅也有些害怕,隻是她孤身一人,難耐發作。見凝萱疑慮,她才又道。

“孫,孫大娘死了!還有螢光她,她小產了!”

“你……你說什麼!”

心中“咯噔”一沉,凝萱險些沒站穩,小雅扶住她,孫大娘的死在蘇布引發不小轟動,後院女工皆是她的弟子。加之螢光久病窩榻,蘇布幾近停頓轟倒,隻在苦苦支撐。

“還有,還有那個尚敏,她因孫大娘的事被關進了縣衙……”

小雅驚懼十分,這幾日蘇布人心惶惶,若非為了等凝萱,她幾乎要逃走的,甚至,甚至有人說,是因夜晚鬼魂作怪,蘇布地處本就風水不好。

因而,小雅不想回去。也想勸凝萱借此遠離。可她再抬眼去看凝萱時,怔住的凝萱已淚流滿麵,啞聲微張說不出話。累乏的身子慢慢滑落,被身後的易寒攬住。

“小姐!”

小雅哭著看向兩人。或許,或許她不該這般冒失,凝萱畢竟也在孫大娘手下修習幾月,也與她一道師徒之情,與錢瑗一樣。

凝萱頭埋在膝蓋間,除了嘈繁就是喧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隻聽耳邊一道略帶溫度的冷言。

“我有話跟你說。”

凝萱耳根一癢,她怎忘了,易寒剛從柊州歸來。

悅塞客棧。

三人來時已是午夜時分,小二睜著朦眼告知凝萱隻剩一間廂房,她將小雅安置下,獨自去了隔壁易寒那兒。

隻見他從黑布裹挾的包袱中取出一副卷軸,展開其間,女子一身青衣,粉麵桃花,低坐柳樹前挨靠繡台,手中針線穿引,飛縫走線。凝萱一眼愣住,喃喃出口。

“娘,親。”

掃巡摩挲過這畫層的視線轉向易寒,略帶激動抓住他。

“你真在江南汝陽見到素家了嗎!”

如果他真找到了記憶中季嬤嬤所說的季府,那她一定能知曉關於母親更多。

易寒看向她因心顫攀上的臂膀,有些不忍心著搖頭。

“這不是你娘親,這是蘇禹喚亡故多年的母親!”

凝萱動作僵住,目光又細細掃量那畫,可是,可是這跟她從引起霜那兒取來的一副,當真是一模一樣。就連親生姐妹,要長得如此相像也是……

“不是汝陽,是柊州。”

“柊州。”

凝萱愣神,難道說,蘇禹喚真是柊州人士。

易寒點頭,將他一路前往柊州的所見所聞都說予她聽。

江南柊州不僅是天下聞名的魚米之鄉,更有“衣被”天下之稱,蘇府就在其一,去年,蘇家家主與二少爺相繼去世,蘇禹喚接手,便帶著如今的蘇布來了垠城。

“他母親,素浣,和你母親同自江南汝陽素府。”

素浣,素玟。親姐妹。所以,這也能解釋他為何有那塊汝陽南山玉,可凝萱明明問過他,蘇禹喚皆否認,他甚至不承認自己與姓素的人家相識。

“他與你,是表兄妹。”

易寒說出這話時,語中帶著幾分孤寂,母親、兄弟、姐妹這樣的字眼對他同樣陌生。

凝萱呆看那畫,她是相信易寒的,可蘇禹喚為何,不認自己呢!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易寒看向凝萱。

“他母親去世極早,他與死去的蘇家二少也並非一母同胞。”

所以說,他與自己一樣,也是庶出,也是……

“為什麼?”

“或許,是為了‘關錦’。”

兩人對視,皆是一怔。原來他也深陷其中。為了蘇布,蘇禹喚幾近將家中其他生意棄如鄙蟻,這事當時在柊州廣為流傳。且這之後,易寒回時路過汝陽,特地到前一顧。

“素府二十年前就已覆滅。”

素府相傳富甲天下,兩個女兒皆擅繡藝,年年上供朝廷布匹皆出自素府,不過,隨其雙女出嫁,素府也日漸沒落,最終破敗倒抵。

“蘇禹喚來此,是籌謀多時,蘇布生於其年少,隻是如今才……”

可見蘇禹喚對布莊生意上心,想來也是受母親影響!

凝萱手腳發冷,她想到的,隻是冰山一角,蘇禹喚是為了關錦,可他卻從未向自己開口……偏偏自己又身在衛府,他來這兒,不可能事先沒有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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