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待看清那人裝扮,玲瓏黑衣,頰層遮麵黑具被潔淨月影照得清晰可見,凝萱鬆開易寒,有些激動地上前。說來上次邢蘊家一彆,他倆未再單獨見過。
阿陋周身一震,緊繃欲棚的小臂被凝萱攥住。
“你為什麼要殺佟謂?假兵器懸案也是蘇布一手炮製嗎?”
心中已有的幾分打算被阿陋的到來徹底驚滅,佟謂死時慘狀曆曆在目,她忍住讓自己忽視佟謂,畢竟按照佟府的話,他算不上個行事正直的君子,可凝萱不想他因自己丟了性命。
阿陋垂眸斂目,低下頭的眼光中透出不易察覺的情緒。
“阿陋,你……”
見她沒反應,凝萱揮擺她的手也漸止,阿陋輕輕搖頭,隻待凝萱一放開她,旋即回身一閃,飛掠而去。
徒留一字未問出口的凝萱。
易寒站在她身後,見凝萱顫抖的身子戰栗喘息,慢慢捂臉滑落,腿腳酥軟著蹲在地上。
沒有許久,幾近是很快的,凝萱回頭看他的時候,一切如常。
“易寒——”
“跟我來。”
凝萱看向他,正要說什麼時已被易寒拖帶著往前走,縣獄旁側是排棟樹立漆黑一片的院落,繞過眼線,易寒緩步漸悄,在一道門前停下,伸手貼其上,遲遲沒有動靜之後,才用力將其推開。
“在這兒等我。”
他看了眼凝萱,將手中唯光火折遞給她……
凝萱手心一熱,被火苗籠住,闔上的門板與外界隔絕,她拉開一條縫,黑影如箭般消失在彌漫夜色中。
凝萱抱臂窩縮在門沿下許久,直到腿腳有些麻才抬起目光,瞧向這方地處,燃苗跳動中,幾米高木櫃林立,古色古香方桌前書頁翻動,墨字顯盈……
凝萱斜眼看去,彎腰靠到木桌前,隻見其上巴掌大的小冊之上皆是密麻字跡,似是本人物小傳,俱是些有關日常生活起居,喜物食好的習性,陣風掠過將其展弄……凝萱伸手將其壓下,是張筆墨鋝跡的男子畫像,其側小字——
“柳世旌,京都南霖,生於上元四年,年二十又三,其父柳豎,曾任大理寺卿,深受器重,破疑懸案海寧、瓊瑜、天琪忘刺,今致仕歸家……”
凝萱一愣,不由又多翻後幾頁,細細瞧讀起來……
百米外,衙獄周邊往來巡視的人皆已昏沉倒下。
黑衣男子蒙麵,旁若無人進入其中,其手持畫像,準確找到那位指間鮮血淋漓的獄刑女子。後者抬頭,眸黑中一雙更淩厲的瞳仁。
“你是誰?”
“救你的人。”
女子慘然一笑,簡直是天方夜譚,容暇爭辯,她便被不由分說帶來此處,她看向自己指節處被拶刑摧殘的緋紅血印,這等麻木,以後是碰不得織布繡工了。
“你到底是誰?”
男子取出張團圓球,隔著橫豎亙立的鐵欄扔到她盤膝懷中。
“蘇老板的人。”
女子眼睛閃出亮光,不顧周身疼痛,扒向獄外探出頭去,兩行熱淚已落了下來。
“你,是蘇……是阿喚……”
若真是他,她死也甘心了!
事畢,將凝萱帶回,兩人相攜往其臥房去。離開時,凝萱遠遠瞧了眼縣獄門外,橫七豎八躺著不少縣卒裝扮的人,凝萱正要開口,已聽易寒道。
“半個時辰後會醒的。”
凝萱點了點頭。看了眼易寒,見其神色並無不妥,開口道。
“我知道易寒不會殺他們的。”
易寒沒說話,然凝萱卻清晰可見他彆回神色中閃過的一絲笑意。
凝萱不由歎息,果真尚敏還是個癡情人!
“她對蘇禹喚,還真是以情深義重。”
她到底知道些尚敏的脾性,若非要她開口,怕是脫層皮也難,可她一聽“蘇禹喚”……
“知根知底。”
凝萱想來,尚敏對自己的敵意來自蘇禹喚,可自螢光出現後,她卻如銷聲匿跡般。
凝萱不由念起這四字來。身側的易寒卻忽然止住腳步,將手中折好白紙抻開給她。
“什麼?”
凝萱接過,展開,愣是呆得驚在原地——
“他們是兄妹,他們根本就是兄妹!”
蘇布。
蘇禹喚院落,接連幾日尖嗥充斥響徹,晝夜不歇,阿貴守在門前,也隻昨晚,他才眯了半宿。這不一早,送藥的便又上了門來。
蘇禹喚一身藍底竹海錦袍領人在前,阿貴不由神情恍惚,他雖身著往此,卻是消瘦一圈麵頰凹陷,下頜青紫生疲,尤是那雙往日看誰都似多情的桃花眼,如今隻剩空洞麻木。
阿貴想著,已躬身頷首,蘇禹喚已進屋去,這些天蘇布生意敗落,可蘇禹喚卻,卻似毫不關係,他卻知道,這世上能使其方寸大亂的,也唯有寥寥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