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極少對凝萱提起傅靈,難道,她真的是易寒的靈兒,那個他次次受傷都會夢中念叨的靈兒,那兒貼掛於他腰間不離不棄,素蕭的主人!
樓下已恢複平靜,就連方才受驚的老板娘,也樂嗬嗬的細數著銀兩。
“姑娘,怎麼不上去,不如我叫小二……”
凝萱搖了搖頭,瞧了眼她手中為數不少的真金白銀,心有餘悸道。
“方才的事……”
老板娘揮揮衣袖,牙咬金屑,看來給的不假。
“這幫殺天刀的,還算有良心,走的時候知道把打碎姑奶奶的行當給賠上,否則,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樂滋滋從凝萱身旁經過,不忘回頭笑著提醒。
“若是姑娘有需要的,隨時喚我!”
凝萱在樓下停了許久,悅塞客棧因地處交通要塞,每日來往無數,不分晝夜掌客,直到客滿才會打尖,直至酒菜客人都回了房間,木桌前已空無一人,凝萱才把抿了幾口的酒倒掉,回身去了二樓,總要見了見的,是吧。
短暫的敲門聲後,有人來開門,正是一個時辰前慌亂逃進的女子,此時已將臟兮兮的臉洗乾淨,露出小巧玲瓏的麵孔,與阿陋類似,隻是多出的,是幾分靈動,而非冷豔。女子與凝萱對視,正欲思索何時,隻聽背後已傳來易寒的聲音。
“是凝萱嗎?”
凝萱衝女子點了點頭,閃身間,她已被請了進去。
“你就是凝萱姐吧,我……我是靈兒。”
一陣沉默之後,凝萱正想開口問詢,卻已被這女子搶先,拽住她的手道。
“我是……是易寒哥的朋友。”
她指了指身後,衝易寒道。
“是吧,易寒哥!”
易寒點頭,凝萱觸其的目光在其嘴角掠起的微微淡笑中縮回來,對女子柔聲道。
“我叫凝萱。”
“易寒哥剛剛提過你,說你對他照顧頗多……”
凝萱尷尬著點頭。
“靈兒,我,有些口渴,能不能麻煩你……”
易寒卻忽得將靈兒叫住,後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凝萱姐你先坐,我下去端杯水!易寒哥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靈兒說罷,飛快著小跑下樓,一路消失在凝萱視線中。
誰都沒說話,還是凝萱先開口。
“不是說靈兒已經……”
“瞞天過海,她被家主同僚收養,並沒有死,我也是今日才得知。”
他言語中帶著呼欲出口的溫柔喜悅,凝萱能感覺到。她歎了口氣。
“那你打算如何?若她活著,難道就沒有絲毫懷疑當年舊案?”
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最該懷疑查清報仇的難道不是她這個實打實的傅家女兒!
易寒起身,走到凝萱身邊。
“她隻是個女子,當時年紀尚小……”
他與靈兒剛相認,並未來得及問及其他,於是話罷,轉眼問道。
“柳世旌他,可有找你?”
凝萱在他說出那句“她隻是個女子”時,忽覺有把刀深刺入自己胸膛,隱隱作痛。她看了眼易寒,不知為何,來此目的居然皆被拋之腦後。她搖搖頭。
“沒有。縣衙一點消息也沒有。”
說罷,靈兒已端著茶水上來,她用輕棉微沾,為易寒擦拭流血的眼角,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凝萱看了眼窗外,又聽靈兒道。
“凝萱姐,老板娘說,要打烊了!”
大釋口氣,凝萱並非不識趣的熱。
“那你好好照顧他,我先離開,有事的話,南郊衛府尋我。”
“我知道了,也謝謝你,凝萱姐!”
自悅塞客棧出來,凝萱慢慢往回走,街巷空無一人,她呆愣住,腳下沒停,纖影被拉得很長,胸口堵悶,深不見底,她伸手抓了一把,狠狠捏碎,罵自己矯情……
垠城並非多雨,連綿不斷的炙熱將人擺進了蒸籠裡般,抬頭,烏雲遮月,卻響起了幾聲悶雷,綿綿得下起了斷線的雨滴,幾日沒睡好覺,這等燥熱,居然覺得周身發涼,凝萱咬唇,還是說,心裡不舒服,她索性停了下來,在家布坊牌匾下躲雨,青石板上,挨蹲下身的她靜靜瞧著氤氳成波紋的纏綿,伸出指尖旋了旋,立馬模糊一片……
真是安靜呢!她抬眼,衣袂沾濕,小小的人,窩在這雨巷中,有些顯眼,待了會兒,直起的半截身子居然又疼痛的瑟縮回去,她細數了下,莫非是來月事了……眉頭蹙起,真是該死!
倚著石獅起身,這等要人命的天氣,總要走回去吧。
凝萱緊咬著下唇,呼出的氣息都是涼意岑岑,身體中似有雙手,在小腹處劇烈折磨撕扯,她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
欲言又止的身體最終仍是倒了下去,縮成一團,強忍住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以前總要找個沒人的地方,這下當真是好!
雙手捂在小腹上,想著劇痛過去,總能緩和一陣,然手腳發涼,血液逆流,她緩緩閉上眼睛,陷入黑暗前,居然看到了一縷墨色衣角!
……
睡夢中凝萱睡得絲毫不安穩,她又夢見了娘親的背影,然任她如何哭喊,那人也不曾為她停留,她救命稻草般想要抓住,卻一把撲到在地,疼得眼淚直流,她多少次想娘親帶她走,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