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
長久的靜默。
連空氣中都多了一絲呆滯。
陸恒之猛灌了一口茶水,又看向楊紈玦:“那紈玦呢?定然不隻是個庶吉士吧?”
楊紈玦頷首:“晚輩受封職方司員外郎。”
“員外郎?!”陸恒之到底是沒繃住,瞪大眼睛看向張輔之,“新帝瘋了吧!”
讓倆才剛步入仕途,實事都沒乾過的小孩去當一司之長和一司副長!
張輔之眉頭快皺上天了,不答話,陸恒之又看向劉珂:“你現在是幾品來著?”
劉珂自然不隻是個教書先生,他在朝中也是有職位的,不過秉承著陸恒之閒雲野鶴的思想,他隻擔個閒職,每月領些俸祿,倒也逍遙自在。
此時聞言,劉珂拱手答道:“回先生,學生如今擔任翰林院侍讀學士。”
話落,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翰林院侍讀學士是從五品,兵部員外郎是正五品,換句話說楊紈玦現在已經比他先生劉珂官大了。
過了許久,劉珂拍了拍楊紈玦的肩膀:“無論如何,你既已坐上了這個位子,那就好好乾。”
“你年歲尚小,官場混雜,六部的水更是遠比翰林院這種閒職要深得多,你初入官場,須得處處小心謹慎。”
劉珂眼中飽含欣慰:“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官場一道如今你已經超越了我,我為你驕傲。”
楊紈玦隻感覺自己的心被一陣暖流裹挾,他猛地點頭,深鞠作揖:“學生定不負先生所托!”
祝賢盛歎了口氣:“老張,你怎麼看?”
張輔之從方才就在皺眉沉思,此時終於開口道:“是隻有你們兩個破格進了六部,還是所有進士都封了這麼高的官?”
“回曾伯祖,是所有。”
於是楊紈玦將新帝聖旨上所封的官職,以及他破格和一甲榜眼探花官職平級的事講述了出來。
“你是說,二甲的前三名還都是主事,結果到了你這又成了員外郎?”三個老人以及劉珂都陷入了沉思。
新帝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陸恒之問道:“新帝確定沒寫錯,還是太監沒念錯?”
張輔之瞪了他一眼:“皇帝和朝廷就算是再馬虎,也不可能不靠譜到這種程度。”
“那你說這是怎麼個意思吧。”陸恒之攤手,“總不可能是新帝看他年紀小,天資高,所以偏愛他?”
“......”以張輔之對新帝的了解,這還真有可能。
“不會吧?”陸恒之瞪大眼睛,“就這麼當眾給他越官,這是給他機會還是給他樹敵啊?”
張輔之歎了口氣,他真的很不想明說,就新帝那個腦子,可能根本就想不到這麼做可能會給楊紈玦招來無數的嫉恨。
適時,楊紈楓忽然道:“對於此事,晚輩還有一些疑惑。”
於是他便將瓊林宴上和新帝的談話,以及他從中對官場如今狀況的推測講述了出來。
話畢,陸恒之笑著看向張輔之:“怎麼樣,我就說這小子有天分吧?”
張輔之難得如此讚同他。
僅從一場談話就把朝廷如今的現狀大致摸清楚了,此子當真天資縱橫,有宰相之才!
“你想得都沒錯。”張輔之回答他,“現在朝中就是這麼個情況。”
“啊?”楊紈楓傻眼了,“這,可是......”
“可是如果朝中能成這樣,恐怕就離改朝換代不遠了是吧?”張輔之自嘲地笑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任誰都沒想到,新帝的手段竟然能奇葩到這種地步,他就完全沒想過,如果這些剛上任的新官乾不好,那整個朝廷都有可能陷入癱瘓麼?畢竟剛上去的新官那麼多,還大多都身居要職。
就算是有宰相之才的楊紈楓,有天賦是一回事,那也需要時間成長啊,剛上來就給他一整個司去管理,他也不可能遊刃有餘。
楊紈玦和楊紈楓對視了一眼,合著他們之所以能破格受封這麼高的官,是因為大楚快亡了?
“等等。”陸恒之問道,“新帝要抬這麼多新人上去,那就得拉這麼多老人上去啊,你那邊沒點音信?”
張輔之冷哼一聲:“今日早朝我稱病告假沒去,想來是今早下旨罷的官。”
“你沒去?”陸恒之上下打量著他,屁大點事沒有,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生病?
就老張這麼個工作狂,能有什麼讓他寧願稱病也不願意去早朝?
“你又被新帝氣著了?”
張輔之扭過頭不理他。
最後還是祝賢盛一錘定音:“不管怎麼說,位子已經給了,就儘力去乾,乾不乾得好再另說。”
這話是真不假,畢竟總不能抗旨不去,他們兩個又不是當初乾到丞相的張輔之,如今的新帝也遠不如當年的高祖英明。
說罷,祝賢盛又抬起眼皮看向他倆:“你倆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們,我和老陸不懂的,就去問老張,先把自己的能力儘到,無愧於心,無愧於民。”
兩兄弟受教:“學生/晚輩明白。”
待晚輩們都走乾淨了,張輔之趕緊問道:“小寧安王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誠如方才所說,大楚若是不想改朝換代,就隻能寄希望於寧安王了。
“你又不是沒看過我學生寄來的信,小寧安王現在的速度已經算是插上翅膀飛了。”陸恒之擺手道,“他就算是用飛的,那也得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