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目看向設備殘骸。
“說話之前過過腦子,彆真把這裡當舞台了。”
眉眼冷峻不掩慍怒,陸枚收槍,吹去槍口淡淡的白煙。
不知道他說的是觀眾還是拜倫,但眾人都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來自皇室特有的傲慢。
可是一時之間,居然真的誰也不敢出聲。
“……早就聽聞九殿下真性情,真是名不虛傳。”拜倫笑笑,無辜地聳聳肩膀,“我也隻是不希望楊指揮一念之差誤入歧路,還請九殿下見諒。”
陸枚挑了挑眉,唇角勾勒出他最擅長的嘲諷弧度:“歧不歧途他不自知,輪得到你來多嘴?扯著冠冕堂皇的大旗,自以為正義英雄理智看客就來指手畫腳,真不害臊啊?”
辛辣的諷刺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像是針對拜倫,又像罵了在場的所有人。
考生們不由自主彆過臉,既是不想參與這些爭吵,也是不敢和陸枚正麵交鋒。
陸枚轉回身,信手把槍遞還林逾。
林逾含笑收下,半點沒有怪他的意思,表情裡甚至還有幾分讚許。
陸枚隻是破壞了影像捕捉,卻沒有損壞收音設備。
又或許是直麵子彈的衝擊太過恐怖,之前還算平靜的彈幕裡驟然掀起巨浪,無數批評和議論狂轟濫炸一般攻擊而至。
他們痛斥陸枚的倨傲、痛斥林逾的縱容、痛斥主考方到了這個時候還這樣毫不作為。
於是觀眾們緊接著聽到了模糊的收音。
他們的視野一片漆黑,但可以聽到林逾的笑聲:“科裡指揮既然覺得楊指揮容易誤入歧途,怎麼不直接給他指一條明路呢?”
拜倫:“……”
“哎呀,不好意思。”林逾故作驚訝,觀眾們甚至能想象出他誇張捂嘴的無辜表情,“萬一科裡指揮指不出來的話豈不是很丟人?對不起,我沒考慮到這個可能。”
拜倫沒能扛住他的挑釁:“………所謂明路,當然是我們大家一起向主考方聯名上書,要求徹查楊指揮隊伍裡的意外。”
他的話尚未說完,林逾捧腹忍笑:“誰和你是‘大家’了?”
直播徹底變成了一場收音廣播。
可是觀眾數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暴漲起來。
正如林逾所說,想要幫助楊全恩的人的確有。
那些幫忙治療陳勇為的人、那些強行拉住黑西裝的人、那些在人群裡義憤填膺的人……
但是更多的人還在房間裡沒有出來。
在場的也有不知凡幾避開眼神。
拜倫隻是信口一說,他倉皇應對林逾的挑釁,卻變相承認了楊全恩此刻的孤立處境。
他的言論和大部分人的反應再度加深了楊全恩的失望,所謂同舟共濟,那也是在群體危難之時——而非楊全恩一隊單獨落難的時候。
大家私下共處時陪著發泄幾句還好,現在對著億萬公眾的眼睛,不可能有人豁出去陪某人反抗。
拜倫嘴裡的“大家”,並非楊全恩的“大家”。
“……我明白了。”楊全恩倏然開口,他好歹也是首都軍校指揮係第19名,這點腦筋還是轉得過來。
林逾和直播間的觀眾對立,而他正被主考方針對。
拜倫等人不可能為了他自陷沼澤,所以要想在這片刑場上苟活,他能考慮的盟友隻有同樣存在嚴重短板的林逾。
唯有彼此扶持、彼此牽製,他們才有可能活到南部考試的最後。
楊全恩半跪起身,舉起單手,另一隻手則擦去臉上殘留的水痕。
林逾眸光微動,傾身過去,穩穩接住了他的手。
林逾將手一握,掌心的暖意從皮膚相貼中渡了過去:“楊指揮,很高興和你正式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