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兩年除夕, 霍涔都不在家,一次是飛機滯留在國外回不來,一次是要處理緊急事務, 去了香港。
他似乎對過年也不感冒, 頂多給許聽寧打個電話, 聽她跟自己說除夕快樂, 他語氣隨意地“嗯”一聲, 連回她句“快樂”都沒有。
許聽寧婚後除夕,都是回二中過的, 當然她每次都會提前跟霍家說一聲,但在這個事情上, 她從來都是陳述句, 不是問句。
霍商東麵上倒是不會說什麼,秦美霜意見就很大,說她怎麼這麼不懂事, 又不是初二, 怎麼老往娘家跑。
許聽寧也沒覺得年有什麼好過的,但她不回去, 許鵲清就得一個人。
她偶爾刷微博, 這種婚後夫妻倆應該回哪家過年的話題,每隔一段時間就被抬上來吵一回。一直也不知道吵架的點在哪裡,各回各家, 各見各爸媽不就好了, 身為父母最想見的不就是自己的孩子。
許聽寧終於理解,為什麼每年隻有她自己回來,許鵲清從沒什麼異議。換作是她,過年最想看到的也就是肚子裡的小滾滾, 至於什麼男朋友、女婿,來不來都無所謂。
這個除夕,還是她和許鵲清在一起。許聽寧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霍家的紛爭,不去想醫院最後霍涔落淚的樣子。她覺得應該是過去了,其實她也不知道,大概是這麼多年自家粉飾太平的功力救了她,她現在麵上像個沒事人一樣,坐著看春晚。
許聽寧很喜歡看春晚,雖然很多人覺得越看越沒意思,但它熱鬨啊,滿屏的紅色和歌舞歡笑聲,可以填補家裡的安靜空虛。
從她有記憶起,這是許鵲清難得準許她看一整晚電視的時候,她會自己搬小馬紮,還會擺上瓜子,先嗑一把給許鵲清,再自己慢慢吃。
許鵲清不嗑瓜子,也不看春晚,覺得浪費時間。不管電視機聲音有多大,外麵的鞭炮有多吵,她都能在那裡看書或者寫教案。
後來外婆來了,許聽寧的瓜子旁邊還會擺上各種乾果,和炸好的排骨、麻葉。外婆還會把許鵲清的教案拿走,喊她過來一起看電視。
許鵲清隻好過來,但她不看,就坐在那裡回複學生們的祝福短信。
這也算是一起守歲了,每每這個時候許聽寧都會抱著外婆的脖子,說外婆真厲害。
後來外婆不在了,許鵲清又可以去做自己的事,許聽寧一個人嗑瓜子,她先嗑一把給老媽送去,再嗑一把放在旁邊,好像外婆還陪著自己,然後自己才吃。
今年她剛磕完第一把,許鵲清就出來了,說也來看會兒春晚。
正演著小品,許鵲清一張撲克臉,比監考還嚴肅。
“媽,給您瓜子。”許聽寧知道她不想看,就是為了陪自己。
許鵲清接過去,又繼續看電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起老家親戚,許鵲清頓時一臉厭惡,說連個問候的電話都不想打過去。
外婆下麵還有七個弟弟妹妹,作為大姐,幫襯著家裡乾活,帶大所有弟妹,可後來外婆過世,就來了兩個妹妹和一個晚輩。
再後來許聽寧結婚,許鵲清想著以前老家的人但凡誰結個婚,都會通知她們,外婆每次也都回去,還都給包了大紅包。出於禮數,許鵲清加進了老家的群,也通知了他們。
其實本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讓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家人們知道,她的外孫女長大了,也要結婚了。
哪想群裡一片寂靜,過了半小時,估計是商量好了,許聽寧的一個舅爺在群裡說,讓許鵲清把銀行卡號發到群裡,他們給打點份子錢,年齡大,就不來參加婚禮了。
份子錢是該收回來的,許鵲清嫌惡心,直接退群不要了。打那之後,老家人的電話她也不好好接。
許聽寧一看不對勁,趕緊轉移話題,聊起二中。
許鵲清心情明顯好了,說這屆孩子成績普遍都不錯,有幾個全國競賽拿了好名次,預定保送了。
“這屆是我從高一帶上來的,有一個男孩特彆聰明,大大小小的考試,都是名列前茅,已經申請到國外的學校,沒什麼意外畢業就走了,不過學校還是沒當初霍涔的好。”
畢竟是得意門生,稍不留意就又提到了。
許聽寧裝作沒聽見,用隆起的肚子當桌子,捏了把葡萄乾,紙巾墊著放上麵,一粒粒數著吃起來。
電視裡一片笑聲,她吃到最後一粒,聽見許鵲清說:“你看,人是不是真開心,一眼就能看出來,就剛紅衣服那男的,一看就不想笑,硬笑的。”
許聽寧本來咧著的嘴,又扁了下來,因為知道她老媽又要說教了。
“聽寧,你和霍涔真打算這樣嗎?”
“嗯,就這樣吧。”
不這樣又能怎麼樣,難道重新過回以前的生活,她也不是不能忍耐,她初中四百米能跑年級第一,高中三千米能跑年級女子組第三,說明她是一個很有忍耐力很持久的人。她可以繼續忍著那樣的婚姻生活,但然後呢?他又不愛她。
離婚後許聽寧一直在想霍涔愛不愛自己的問題,因為她以為霍涔獲得了自由,白沅也回來了,他就會去找她。但好像並沒有。
他倒是一次次來找許聽寧,還故意把自己弄進了醫院。這能代表愛嗎?她也不知道,有時候會覺得霍涔更多像是在較勁。
許聽寧現在的感情,很像她以前養過的一種藤蔓綠植,她一直努力向霍涔的方向攀爬,很努力,夠了很久終於夠到。但在這個過程中,藤蔓打了很多結,她的感情也一樣,打了很多結,她捋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