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24(1 / 2)

垂杏春淌 酉十六良 11126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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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烈燥,翠影陰濃,碧天樓台相接的水麵,蓮葉茁立成群,三兩蜻蜓飛過,循著花露清香,盤旋在含苞欲放的蓮尖,伴隨喋喋振翅聲停歇,鮮紅深藍成環落了翠莖,湖麵上隻留孤影迂回徘徊。

二樓門窗始終敞開,房間裡的藥味許是熏撩了梁木,浸透了波紋地麵,才會遲遲不肯散去,使得青灰長袍下的削瘦身軀也落得苦腥。

棠宋羽抬手輕嗅腕間,不等蹙眉,耳邊又落催促。

“畫師,午膳時間將至,該飲服湯藥了。”

“……”

視線掃過碗中通亮鏽色,棠宋羽單手端起碗,一飲而儘。

入口酸澀微甜,有股青梅香氣,是他這些天喝過的湯藥中,唯一不會喝完立即皺眉的。

盯著他喝完,男侍滿意地點了點頭,抬筆又是一通塗寫,還不忘吩咐下人可以讓廚房準備上菜了。

一晃兩刻後,擺在食案上的又是三葷三素,以及雷打不動的鮮湯。

形式雖然固定,但種類卻是變換著花樣來。他到目前還沒見過重複的鮮湯,今天吊湯的海鮮又是他沒見過的奇珍。

木箸與毫筆同起同落,他已然習慣了有人在旁記寫。扶袖夾菜時,紫暈的冰玉鐲子在手腕上斜落,卡在突起的腕丘上。

棠宋羽看了一眼,放下筷子,伸手將玉鐲摘下放在枕邊。

等饌食足夠胃口,漱洗過後,沾了水的淨手用乾帕擦拭完,又拿起玉鐲重新戴上。

肌膚如映雪,紫霧攀雲峰。目光望著腕間翡翠,美人心念百轉,終落了淡愁眉眼。

那日之後,她便再沒有找過他。

就連她口中所說的贈禮,也是托彆人送來。

*

傍晚樹影昏暗,靜譚暗藏迷霧。

男侍剛步入台階,還未等走到轉角,身後有人忽而發問:“你手上拿的什麼?”

回身看見來人,男侍躬身行禮道:“回司籍大人,這是沃寶樓剛送來的東西,小莊主說是給畫師的贈禮。”

步履聲輕緩,玄霽拿過他手中木盒,垂眸冷道:“原來是送給他的。”

聽他語氣不爽,男侍暗暗咋舌,伸手想將木盒拿回來。

玉手輕晃,玄霽捧著木盒側身躲開他的手。

“我剛好要進去找他,東西我會替你帶到。”

“司籍……小莊主說了務必要親手交給他,她還有話讓我帶到。”

“無妨,你把她的話說給我聽,我會原封不動地轉告他。”

再三猶豫下,男侍將小莊主交代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他,隻是不等聽完,玄霽已捧著木盒款款上樓。

木門發出短促悶響,棠宋羽正執筆在紙上勾畫,聞聲以為是又來送湯藥的侍從。

還沒等他說“進”,推門聲比預想中的要早,棠宋羽不禁抬頭看了一眼。

那人身著紫色直裾,色澤暗淡似霽日遠山,生得張柔美奐然的臉,纖細腰間彆著玉笛,走起路來不急不緩,步步生蓮。

是他……

棠宋羽思量片刻,在他走到身前時,頷首道了句“司籍突然造訪,恕小的不能起身行禮。”

來人沒有搭腔,抬袖將手中的木盒放到榻邊,盯著他道:“小莊主說這是她親自挑選的用料,請你務必收下。”

門外不放心跟來的男侍聽得直搖頭,她原話明明是:“隨手挑的料子,畫師若是不喜歡,便砸了扔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真是見鬼,據他聽到的傳聞,這兩人不該為了小莊主爭風吃醋嗎。

木盒色澤明潤而淡雅,上下共三層,四麵刻有雕花,最上麵的雕花添了玉料,紫玉作花,青玉作葉,拚出一方盛開的蓮花湖景來。

看樣式像是裝盛首飾的梳妝盒,棠宋羽本想等人走後再打開,卻聽玄霽問道:“畫師不打開看看是什麼嗎?”

“……”

視線斜落,他捧起木盒放在榻幾上,手指輕撥魚鎖扣,掀開最上層的軟帕,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和一隻玉鐲。

她居然還留了親筆信。

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緊,玄霽心中泛苦,原來她的心思真的有跡可循。

那時在馬車上,她說玉鐲好看,心中所想的隻怕也是他。

看到信箋上寫了自己的名字,棠宋羽合上了木盒,“謝小莊主心意,也多謝司籍不辭辛苦前來……”眼光輕揚,他轉而問道:“除此之外,司籍找我還有其他事嗎?”

玄霽低眉而笑,抬手落在他的肩膀,輕拍道:“畫師莫要緊張,我隻是近來有些煩悶,想找個年紀相仿之人敘上一敘。”

不等棠宋羽說話,他自顧自坐在榻邊,望著對麵窗框外的灰沉天氣,歎氣問道:“畫師覺得小莊主如何?”

相似的問題,有人曾經在黃燭燃半的夜晚,借著上藥功夫問及。

那時他隻覺得烈火煎熬,一心隻想遠離其源,並未憑心作答。

如今心跳聲鑼鼓喧天,不明情緒作祟,他無法違心再道不如何,便輕嗯了一聲:“很好。”

“既然很好,為何還要拒她於門外。還是說畫師喜歡欲擒故縱,看著小莊主對你愈發癡迷,你心中得意。”

自說自話的習慣可真像她。

棠宋羽隻道:“不是。”

他如傳聞中的一樣寡言少語,玄霽回過頭,望著他那張無人可比的臉,嘴邊酸澀道:“我望而不得的,卻是你不想要的……”

“我真的很羨慕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她全部寵愛,而我……哪怕是將心剖出來,她都不會垂憐一眼……”

他話裡帶了哭腔,棠宋羽怔在床案,他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抬起的手像個木頭釘在榻幾上,安慰的話更是一片空白。

好在他也沒有等他的安慰,繼而留下側臉哀傷道:“從前我為她不來找我而悲,如今我為她不肯分我半點注目而悲。”

悶熱的空氣沾了涼意,三兩雨滴落在飛簷,繼而如盆潑急促,伴著一聲雷聲,紫電寒光照在臉上的一瞬,臉上淚珠隨之滑落。

“人……果然是貪得無厭。”

大雨斜落,打濕了外牆藤花,幾滴攜塵鑽進窗戶,將白裳點上斑駁寒涼。

腦海中重複著他的話語,棠宋羽不得其解,抬眸問道:“悲是何解,貪又何意?”

他隻一笑,俯身將窗戶合上。

“你很快就會懂了。”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泛白身影靠在床圍邊,放任昏暗將自己吞噬。

不知過去了多久,門外有人執燈進來,將床邊蠟燭輕點。

溫暖燭光驅散了雷雨夜帶來的涼意,棠宋羽盯著案上的木盒,再次將其打開。

玉鐲光澤明眸,他反而拿起那封信箋,小心拆開了又細細閱過。

信上隻有兩行,他卻將那兩行字逐筆逐畫地看了數十遍。

她的字跡如她本人一般,筆鋒淩厲,似長劍破月洋洋灑灑,而信中話語無不透出她心思細膩,連他內心糾結都早早預料。

“玉鐲隻是物件,困不得人鎖不住心,畫師莫要有心理負擔。”

“至於餘下兩層,待到畫師確定心意,再打開也不遲。”

棠宋羽折好信紙放回木盒中,看著玉鐲孤零零地臥在原處,他圈住著手腕比劃了一下尺寸。

好像略大了一圈。

目光看著餘下兩層,若說不好奇那一定是假,等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捏住了鎖扣,輕輕拉出卻又瞬間推回。

沐身時,窗外雨聲漸止,男侍忍不住問道:“畫師怎麼臉這麼紅,是水太燙了嗎?”

棠宋羽摸了摸發燙臉頰,搖頭道:“水溫剛好。”

隻是他方才想到那二層之物,他曾在春宮冊裡見過。

他鮮少會翻看春畫,僅那一兩次,還都是因為畫院要求練習作春畫,為了不被罰才借來翻閱。

雖是粗略一眼,但由於過於震驚,導致時至今日,他還能想起畫上男子腰係孔雀藍寶石跪在地上的臣服景象。

隻是不知怎的,腦海之中,孔雀藍變鶴頂紅,畫冊上穿戴整齊,神情戲謔的女君,漸漸和她有著相同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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