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26(1 / 2)

垂杏春淌 酉十六良 14476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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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梅枝柳出俏,舊堂新燕銜泥。

清晨,玄家武堂院中,擊木聲快如風雨。

輪到小女君時,隻見她氣沉丹田,盯著與她一般高的人木樁,躬身道:“得罪。”

抬眼淩厲,右掌斜切而上,左肘繞木擊拍,時而握拳上勾,時而推掌格擋,攻防兼具,剛柔並濟。

風雨連綿不絕,木樁搖晃不定,身旁站著的素衣拳師緊抿的嘴角上揚,眉頭卻緊皺,眯眼努嘴,一副欲言又止,不忍目睹的模樣。

勤加苦練了兩月,總算能打完一整套拳。

小女君氣喘微微,眼中閃爍明亮,沒等她高興一會兒,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腳。

“打的什麼東西。”

“師傅,我警告你不要再踢我屁股,不然我就告訴阿媫讓她換了你。”

“嗬,小妮子好大的口氣。”

背後的手轉而移到了胸前交叉,拳師笑道:“莊主,她剛剛就是這麼說的。”

玄遙捂著額頭,不耐煩擺手道:“你想罰就罰,何必來問我。”

被綁在木樁上的小女君絕望地看著自家母親離去,轉頭諂媚笑道:“師傅最近氣色紅潤,是有什麼喜事嗎?”

拳師眯眼一笑,手刃斜切,改良過的木樁開始沿軸心旋轉。

半晌慘叫。

木樁停住,小女君跪在地上嘔酸不止。

一旁女子非但無動於衷,還掰指嚇唬她。

“給你十天時間,再打成今天這樣子,你可彆怪師傅心狠。”

十天過後,又是半晌暈頭轉向。

小女君扶著哆嗦雙腿,顫巍巍從樁上下來,問:“師傅為何對我如此吹毛求疵……同齡之中我已是佼佼者……”

“小莊主,想害你的人可不會看你年紀小,就心慈手軟放過你。要想讓我滿意,你不僅要倍其數而進,更不能出半點錯誤。”

緩急雨點敲打在木樁上,從此晝夜不歇。

人形木樁越來越高,受懲次數越來越少。

一晃過了兩年。

攔腰斬斷的木樁整齊地堆在院牆一隅,布滿歲月劃痕的表麵落滿積灰。

院中芳草地上,紫衣端坐,小手捧著竹簡,時不時抬頭偷看。

今日小女君的課程是射禮,教她的師傅是漠北人,一開口說官話,他總忍不住掩麵偷笑。

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

辮發盤卷的漠北女子隻手拎起他,不顧小女君阻攔,將他放在人形靶前。

“玄家未來莊主必須要具備責任。她如今被挾持,現在,到你保護族人的時候了。”

小女君看著遠處嚇哭的紫衣,拿起短弓放上箭矢,瞄著紫衣身後的皮革箭靶,開弓撒放。

箭矢行到一半便失了力氣,掉落地上

“你的族人死了。”

冰冷的宣判話語讓玄凝心頭一緊,再次拿起短箭屈指開弓,紅玉扳指上光芒正盛,瞄準遠處飄搖的白布,肩肘趨於直線,驟然鬆開的緊繃弓弦來回抖動,將拇指指側擦出一片暗紅。

利箭呼嘯,紫衣害怕地閉緊雙眼。

箭鏃落下的地方,白布被釘在皮中,弓箭師滿意道:“很好,正中首級,小莊主果然天賦異稟,才第一天……”

不等聽完,她放下弓箭,朝著遠處跑奔去。

“阿紫!”

聞聲,阿紫睜開眼,望著腳下輕盈如風的女君,邊跑邊喊著他的名字。

不等反應過來,她已經跑到麵前,一把將他擁住。

“還好沒有傷到你。”

短暫的擁抱後,玄凝抬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正要笑他膽子太小,這都能嚇哭,卻看見自己指側插著根羽毛。

她隨手將羽毛拔出來,看著泛紅的指側,屈指卻嘶聲。

有人小心握住她的手,將綿長微涼的清風輕吹在熱腫,害得她指尖蜷縮,抽出手道:“好癢。”

阿紫抬起臉認真道:“書上說,這樣可以緩解疼痛,小莊主有沒有覺得好點?”

片刻後她點點頭,“是有點用,你再吹一吹說不定就好了。”

他眉眼一彎,將她的玩笑話當了真。

綿綿氣息中,故人不再,孑然他一人,望著滿院雜草,將過往吹奏。

舊堂簷下燕巢空,落花殘柳,綠水東流。歎白雲蒼狗,浮世夢不休。

*

聽見她這麼說,玄霽詫異抬眸,失聲喃喃道:“小莊主還記得……”

她甩了甩手,勾笑道:“記得什麼?”

“是記得玄家族規規定男子未得主子允許,禁止與外族私通,違者杖斃,還是記得某人上月還口口聲聲說要我寵幸,這個月就在她人裙下承歡。”

話語如寒冰紮入肺腑,玄霽隻覺得每一次的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

顫抖的手緩緩抬起試圖抓住她,卻在聽到身後腳步,重新藏在袖中落於身側。

見兩人相處,天嘉快步走到他身旁,道:“司籍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可能是沾了暑氣,歇息片刻就好。”

她剛要將他扶到樹蔭下,就聽見麵前女君笑道,“郡主,第二場比試什麼時候開始啊,我都餓了。還有,第一場比試應該算平局吧?”

腳下步子一頓,天嘉回身淡然道:“箭靶無箭,平局。至於第二輪比試,等我安頓好司籍再……”

“郡主想將我的眼睛帶去哪裡?”

“眼睛?”

“郡主不是說第二輪比試,我也可以找人充當眼睛嗎,司籍就是我的眼睛。”

她臉上掛著若即若離的微笑,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喜悅,天嘉皺眉回頭,問男子:“你答應了?”

他猶豫半晌,點頭道:“嗯,畢竟她還是我的……主子。”

天高海闊,幾片白雲閒躺,飛鳥或羨恣愜,揮舞著豐翼徘徊無風之地。

玄凝仰望著盤旋低飛的白鳥,攤手接過遞到手心的長劍。

“小莊主為何選我。”來人小聲問道。

“你覺得呢?”

“小莊主不信任彆人。”

“哼……”餘光看見對麵上來了人,玄凝將彆在額上的眼罩拉了下來,道:“現在的你,與彆人何異。”

戴上眼罩,周圍聲音變得格外清晰,玄凝清楚地聽見他唇邊呢喃了一句“無異”,便朝著高台正中走去。

半炷香的時間,又不限劍法,隻要把對方跌落高台,就能贏下此場比試。

這可比在昆侖時持續三天三夜的論劍要來的輕鬆。

高台之下,火點絮絮生香,高台之上,玄凝隻聽見一陣清風劃過,連帶著步履聲急速撲來,她蹲身躲過直直刺來的長劍,劍鋒一轉,抬劍擋下從下方斜掃而來的劍刃,扶劍推退了來人。

“世子不愧師出昆侖,即便蒙了目,也能知道我下一步的動作。”

“哪裡,隻不過是郡主讓著我,故意讓我聽見了聲音。”

寒暄過後,又是擊玉敲金,劍光紛飛。

竹翠裙袂蹁躚,似灑滿日光的竹林,及腰的長發隨劍風輕揚,一招一式都如水中魚兒遊得歡暢。

高台之下,玄霽看得心中酸澀,既然遊刃有餘,又為何讓他充當眼睛,難道隻是讓他多受半晌烈日煎熬。

神遊片刻,定睛再看時,場上局勢陡然發生變化。

天嘉竟將她壓製不前,連連後退。

眼看她退到高台邊緣,玄霽提起衣衫一路小跑,邊跑便喊道:“劍點如急雨,升落細無聲,是為霡霂,陰山十六劍第九式!”

“嗬~”

趁天家郡主驚訝時,玄凝迅速反手撩開對方長劍,持劍劈砍而去。

劍刃相碰,勢如巍峨山川,浩大聲勢抖落了眉宇間的鎮定,將兩岸擠在一處,沉聲問道:“他也曾習武?”

“非也。”劍刃摩擦發出刺耳聲響,玄凝雙手掄劍,揚著嘴角道:“他隻是熟背劍法。”

重劍直劈,震得天嘉退了兩步。望著高台之下,特意跑來她身後的男子皺眉道:“若隻是熟背,他又怎能認出我所用的劍法。”

“可能是他閒來無事,把書中的畫例都記住了。”

揮手劍鋒橫掃,冷月出峰,對方反應迅速,挑劍借力彈出,道:“難怪世子要讓他做眼睛。”

玄凝踉蹌退了半步,抿唇笑了笑,並不作答。

陰山十六劍,是她學會的第一套劍法,也是阿紫記住的第一套劍法。

玄遙找來的師傅向來苛刻,為了不被罰,每當她快記不住時就會打暗號,阿紫便會在一旁小聲嘀咕,提醒她下一式的動作。

他果然還記得。

白雲蔽日,香灰寸落,熏香正是濃鬱時,場上劍影如虹,湖山相撞,蕩起浩浩滔天的銀白巨瀾。彩鳳翱翥,螣蛇緊掣,鳳不忍受困,展露削鱗如雲的羽翼向螣蛇揮去,蛇身軟而矯健,乘風躲開繼而遊上攀繞,直指鳳鳥羽冠。

劍風拂眼簾,銳意破眉梢。感受到疼痛,天嘉握緊了手中劍,抬眼時凶光畢露,趁其背後不設防,揮劍砍去。

“小心!”

覺察到危險,玄凝轉身堪堪躲過,劍風截斷青絲,絲絲縷縷飄落在泛黃的地麵,又隨裙袂揚起的清風飛往高台之下,落在皙白掌心。

定身的腳跟突然踩空,自知身後已無路可退,玄凝腳尖施力穩住身形,提身騰步,勢如出弦之箭,迎麵接住襲來的劍風。

勝負難分,天冉看得心急,隻有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不知阿姐能不能贏過玄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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