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27(2 / 2)

垂杏春淌 酉十六良 10780 字 9個月前

門外潮濕的蟲鳴陣陣,夜晚涼風微拂,燈籠輕晃了晃,沉寂半晌的屏風後,傳來一道清脆的響聲。

青絲垂落在發燙的臉側,棠宋羽怔怔地望著傷腿,耳畔還回蕩著她的話:“一個卑賤畫師,本君還摸不得了?”

是她說,畫師莫要妄自菲薄。

是她說,世間唯有畫師值得她用心對待。

是她說,卑賤。

心中藏起的情話漸漸爬上了寒霜,他攥緊了手中衣袖,沉聲道:“承蒙殿下提醒,小的卑賤,伺候不了殿下,殿下不如……”

“棠宋羽。”她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隻手扼住臉腮,將麵容捏變了形狀,俯身盯著他慍色眼眸,漠然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強幸了你。”

“……”

湊近之後,他才看見她眼下泛紫發紅,血絲遊離在黑瞳附近,隻一毫就要被濃墨吞噬。她眼底情緒沒有一絲有關情或欲,好像隻是為了發泄怒火,又或是其他緣由,才會對他出言恐嚇。

臉越來越痛,玉鐲滑落,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試圖分散一些力。

她卻驟然鬆了力,盯著他手邊玉鐲,臉上淡漠神情如冰川墜落深穀,瞬間砸個粉碎。

“阿紫……”

呢喃聲如秋雨落池,偏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微弱雨聲入耳,驚得方寸震顫。

是了,那人腕間也有個玉鐲,剛好大小,色澤柔朗,看樣子已經戴了許久。

“殿下……”臉上的鉗製被輕易扶落,溫熱的手腕卻仍握在掌心,棠宋羽迎著她的目光苦笑道:“司籍現下應在雲閣之中,殿下與其在這睹物思人,不妨去找他。”

四目相接,她低下了頭,望著被握住的手腕,身影如來時沉寂。

有水滴落在手上,棠宋羽愣了愣,正以為是錯覺,低頭卻剛好看見手背上落了一滴水珠,順著起伏青藤滑落。

點點水光,盈盈泛黃。

再抬頭時,杏花噙秋雨,紛落入目。

“殿下……”他無意緊扣指間,“為何落淚?”

她張了張嘴,闔眸仰道:“他不在了。”

“不在雲閣,那可能是在書閣……”

“棠宋羽,你是傻子嗎?”玄凝被氣笑,歪著嘴角皺眉俯視道:“人不在了,死了,懂了嗎。”

話語驚人,棠宋羽足足愣了好一會才道:“什麼時候……”

“今晨雞鳴後,五更初。”

*

天邊剛現魚肚白,屋內腳步聲急促,玄凝皺眉醒來,正要問是誰打擾她的好眠,帷幔被人一把掀起,神色焦急的天蜻急匆匆走了進來。

她起身問:“何事慌張?”

“殿下,司籍他……出事了。”

假山魚池裡已看不見錦鯉在何處,小型水車還在不知疲倦的轉動,將一池紅腥送往山澗,再化作飛流落入池中,濺起的水花好像是紅珊瑚做成的珠子,深紅之上,光澤明亮。

腥味鑽進鼻腔,引得喉間泛起陣陣惡心,玄凝掐緊了顫抖手心,冷聲道:“去找個仵作,最好是玄家人,要快。”

“是。”

臨走前,天蜻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後女君,視線落到水池中漂浮的身影,她眉心緊鎖,轉身快步離去。

等她帶著仵作趕回來時,水麵漂浮的人已經躺在地板上,模樣安安靜靜的,像隻是睡著了般。

玄凝抬頭看了一眼,起身拖著濕漉的裙擺走到兩人麵前,將碎成兩半的鐲子交給天蜻:“找人修好它,我去換身衣裳。”

“好…”

關門聲響起,天蜻猶豫了會,還是不放心地跟了過去。誰知進門後,她看見帷幔前的蓮台上跪著五六個隱寸,聽見腳步,齊齊地看向她。

世子正在帷幔後更衣,看見身影,冷冷道了句:“無妨,繼續說。”

“小莊主,有人在我們貨物上動了手腳,眼下商隊出不了沃城,連貨物都被官府扣押。”

“怎麼動的手腳。”

“有人將一車貝粉換成了一車鹽。”

玄凝臉上毫無波瀾,垂眸用軟帕將洇濕的皮膚擦淨,拿起手邊的衣袍穿上。

“朝廷設行鹽司單獨管理官鹽,若真丟了一車鹽,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去摸清那車鹽的來曆,說不定能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是。”

帷幔被掀開,一身暗金玄色圓領袍的小莊主站在眾人前,飄逸長發鬆落耳後,負手冷道:“動作快些,親王已經開始動手了。”

“小莊主此話何意?”

玄凝施了一眼目光,道:“我的人今早死了,被人一刀劃破了喉嚨,連呼救都來不及。”

“竟有此事,可小莊主是如何確定是親王動的手?”

“切口整齊利落,刀傷深至破骨,又臨水放血,手法頗像蠻族。”

“!”

眾人麵麵相覷,蠻族以暗殺聞名,據說她們先祖身居荒漠,所以極為崇拜水,每次暗殺,都會擇水而行,若環境惡劣,她們會自帶水壺,待斃命後灑在屍體上。

早在先帝在位時,蠻族迫於仇家追殺主動歸順,與玄家同為天子利刃,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而追殺蠻族,背後提供金錢物力支持的正是玄家。

玄家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而蠻族看似歸順,實則暗中蟄伏,伺機而動。

表麵的祥和寧靜終究被打破,玄家在舊都郊外有一座鵬玉莊,專門用來供奉祖先,平日裡隻有玄家長老居住,但那天是寒食節,禁火寒食,入了夜,玄家上下加上侍從幾百號人的血將莊中池水染成了汪洋血海,最後活下來的隻有不到五十人。

血洗鵬玉莊,蠻族同樣損失慘重,派去的人無一生還,事後被怒火中的玄家追到了族地,一把火燒的精光。

先帝表麵當和事佬,背地裡救濟蠻族,玄家看在眼裡,卻也不好當麵質問,隻能暗中清理。

直到天子即位,瓊國已無蠻族任何風聲。但隻有玄家知曉,當年先帝前去沃城,帶著蠻族少子。而這個蠻族少子不僅成了親王貼身侍衛,還得了親王垂幸,做了半載寵環。

“若真是蠻族所為…小莊主打算怎麼做?”

玄凝握著指間白玉徊轉,陰沉笑道:“祖先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黑袍將她的麵色襯的更加白皙,眼中寒冰不化,笑起來讓人不寒而栗。直到門外有人敲門,天蜻前去開門,回來後蓮台已無隱寸,隻留玄凝坐在桌邊,扭頭看著仵作問道:“可查清了?”

“回稟小莊主,致命傷隻有脖頸一處,形成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其餘傷口均是生前造成,看著有些時日,且傷口處有藥草殘留物。”

“兩個時辰,也就是五更初時……”泛白手指摁緊了白玉,好像這麼做,就能壓住心頭湧上來的萬般滋味。

“卑職在他頭皮上發現了幾處出血點,還在口周,手腕、背上發現了不同大小的屍斑,卑職推斷,他應該是被人抓著頭發按到了水裡,掙紮中砸碎了玉鐲,凶手見其發出響動,怕引人注意,就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嚨,”

玄凝望著遠處的假山魚池,肩膀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知道了。”她頓了頓,“規矩都懂吧。”

“小莊主放心,我定當守口如瓶。”

“還有件事,需要大人幫我。”

“小莊主請講。”

“縫好他的傷口,近來天燥,尋個乾淨寒地單獨存放。”

“……是”

池水恢複了清澈,地板上的水跡已隨風蒸發,陽光照進窗內,將搖擺不定的珠簾照耀的五彩斑斕。

光芒晃眼,有人抓住珠簾,又輕輕撫落,將搖擺不定的風止在手心。

玄色身影挺拔,天蜻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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