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38(1 / 2)

垂杏春淌 酉十六良 12834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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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芳菲儘,而風中花香依舊。

日光正盛,習習花香不時鑽入鼻間,勾得人三分暈醉。

掌心握著刀柄,正蓄力向木樁砍去,忽然有人叫住她。

“嘉兒,過來。”

聲音是許久未見的母親,天嘉欣喜回過頭,剛想展示自己一上午的練功成果,卻見不遠處的長廊下,母親正與一少年模樣的男子並肩說著什麼。

這人是誰?為何要跟母親站在一起。

皺眉的模樣引起了少年注意,看過來時,天嘉握緊刀柄的小手都鬆了鬆。

他的眼睛是鬆綠色的,宛如深邃山川中鑲嵌的一顆翠湖,遙比花香還要令人沉醉。

黑發異瞳,書上所提到的異邦美人,想來也莫過於此。

母親的臉上始終沒有情緒,見她過來,也沒有笑,而是拉著少年的手,引到她的麵前。

“從今天開始,你的刀法由他教輔。”

她抬眼打量,心中多是不解,他看起來也就比自己大五六歲,怎能做她的刀甫。

不過當他開始示範刀法時,天嘉打消了心中疑慮,目光緊跟著他的招式,生怕錯漏了一眼。

牆外後花園中傳來嬉笑的聲音,她知道,那是母親在陪妹妹捉蝴蝶。

不過是隻蟲子,有何好瞧的。

可她太久沒有聽到母親如此開心的笑聲,黯然的目光走了神,刀光忽現,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用柄頭在背上輕點了一下。

哪怕是沒有用力,她心神出竅,毫不防備被往前推了一小步,回眸不禁冷道:“你做什麼?”

少年指了指她手中的刀,又擺出了防守姿勢。

這是要切磋的意思?可他為何不直說,非要繞到身後妨礙她。

想來就氣,天嘉握著刀柄向人砍去,他既握著刀,那就剛好拿他試試功底。

見她揮刀襲來,少年不疾不徐,隻單手提刀,輕易擋下了第一下,又勾手示意她再來。

刀聲陣響,耳邊歡笑成了陪襯,她的注意全然被少年的身手吸引去,絲毫不察斜陽落畔,園中除了她嗬聲喘息,再無其他乾擾。

少年始終寡淡著一張濃顏,看向她的眼中幾分認真,更多的是道不出的憂愁。

握刀的倏爾放了下來,他蹲下來,在她不解質問聲中,用折好的軟帕擦去了她臉上的汗水。

他身上有股不知名的淡香,她聞著有些熟悉,一時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聞到過。

離去時,他還是一句不發,天嘉隻好喚了一聲“師甫”,少年猶豫著停下腳步,側首輕點,算為應聲。

“師甫明日幾時來?”

他垂眸想了一下,抬手時,隻顯露了三根手指。

醜夜三時,天嘉披著外套來到園中,除了自己的影子,周圍根本就沒有其他人。

她自顧自耍著刀,等了一會,見還是沒有人來,心中不禁嘀咕:“難道是指午後三時?”

看來是自己悟性不夠,理解錯了意。

正當她轉身準備離去時,長廊儘頭,一道身影正快步趕來。

不同於白天所見到的侍衛修身裝束,少年一身雀青大袖寬袍,微卷的黑發散落滿肩,看到她時,提著衣擺小跑到跟前單膝蹲下。

他一蹲下,香氣環繞,翠湖倒映月色,明亮的雙眸讓人忘記了問責,天嘉看著他拿起自己的手,在掌心寫著什麼。

[回,去。]

[申,時,來。]

果然是她理解錯了。

不過他既料到她深夜前來,又為何不在一開始就將話說清楚。

除非……

她皺眉問道:“你有啞疾?”

少年像是被戳到痛處,月湖墜落山澗,又垂首點了點。

母親居然給自己找了個啞巴當師甫,天嘉思考了一會兒,轉而問道:“那你要如何教我?”

他攤開右手,雙指微微並攏,隔空在她眉心點按,她忍不住哼笑道:“這是讓我自己領悟的意思?”

想不到,少年還真點了頭。

往後每日申時,他都會來此園中,為她演示刀法,又監督她練功,練的不對,他便放慢動作,一次次示範,直到她能正確將動作記下。

轉眼過了半載,到了年尾,天嘉望著空中飄落的雪花,欣喜地跑向不遠處走來的少年。

“師甫,下雪了!”

而少年聞聲隻是抬眸輕瞥,連點頭應聲都不肯。

也許是錯覺,她站在雪中,如往日一般揮舞手中刀刃時,餘光看見少年接過飄雪,眼角盈光劃落。

風聲寒默,積雪淺薄。

她心底似有什麼東西被破開,也跟著難過起來。

自有記憶就陪在身側的寵環見她鬱鬱寡歡,折了紅紙,疊了幾隻紙蝴蝶贈她。

“姐姐怕我擔憂,可以將心事說與蝴蝶聽。”

入冬後的花園,蝴蝶都無心停留,紙做的蝴蝶會有心去傾聽嗎?

像是看出她的顧慮,尚且年小的寵環握住她的手,帶她去了屋外。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掌心並攏,男孩閉上了眼道:“蝴蝶仙君,我家姐姐近來總是不高興,連最愛吃的芙蓉蓮子酥都吃不到三口,你若聽見,還請讓姐姐早早忘記煩憂,陪我吃上一整盒蓮酥。”

說完,他輕捏著蝴蝶翅膀,朝著屋簷方向,用力拋到了空中。

天嘉本被他稚氣的發言逗笑,順著蝴蝶下落的軌跡,她抬首看見房簷上,黑影緩緩站起,少年手撚著紙蝶,垂眸盯著她二人。

“師甫……”他怎會在此?

借著月光,少年將指間玩意拆散,身影落下時,蝴蝶隨之化成了齏粉。

那可是自家寵環辛辛苦苦折的,天嘉怕他哭鼻子,連忙扭頭哄道:“沒事,屋裡還有幾隻。”

哪知少年聽了,不由分說,闖進了她的寢居,將桌案上剩餘的幾隻蝴蝶一並丟到炭盆中。

小寵環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抓著她的手止不住的發顫。

“彆怕,師甫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天嘉試圖安慰,卻不想他更加害怕,抓住她的手也越來越緊。

少年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時,香氣拂麵,天嘉渾身一涼,抬眸叫住了他。

“站住。”

這個香氣,從剛見到他時就聞見了。

那時,她還以為是他用的什麼香料沐身,直到前幾天清晨,她去母親寢殿請安時,卻見少年麵頰緋紅,置身煙霧繚繞中,潰散的淚珠隨著揚起的長頸一連串滑落。

而她的母親,麵無表情地從濃霧中走出,獨留他一人在帳中沉呻低吟。

天嘉如常人般接受過教導,在見到煙霧中重疊身影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少年與母親的關係。

隻是,她不願接受平日用來指正刀法的手,是侍奉母親的愉具。

為此她已經幾天沒去園中練刀,而他,也沒來找自己。

看著原地不動的背影,天嘉咽回了心中所困,學著母親的樣子,厲聲責道:“誰允許你動我的東西?”

少年轉過身,毫無波瀾的翠波在兩人身上輾轉,最後落在她的眼中,定定的搖了搖頭。

她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一腳踢翻了炭盆,命他將紙蝴蝶撿出來。

紙做的蝴蝶早已染上一身烈火,焚燒成黑屑,一經打翻,便混在了燒的發紅的石炭中,散落的滿地狼藉。

小寵環受了驚嚇,抱著她的胳膊哄道:“姐姐,沒事的,我再疊幾隻就好。”

蝴蝶無辜,她的心更是無辜。

眼見著少年真的屈身下跪,天嘉甩開了一旁人的手,衝到麵前,一腳踢開他手邊紅炭,環住了他的脖頸。

“是否隻要我再像母親一些,你便會對我言聽計從。”

在看不見背後,碧綠雙瞳審視著眼前,像是正在狩獵的蒼翠蛇緊盯著自己的獵物,小寵環臉上失了血色,眼淚幾乎要奪目而出,而她恰好鬆了手,擋住了那道驚心視線。

“明日我會去園中練功。”

少年收回目光,起身要走的時候,她又拉住了他的手。

“舟坼,你隻會是我一人的師甫,對嗎。”

揚起的蝴蝶殘屑沾在衣擺,褪下時,芳香正濃。

溫熱泉中霧氣騰升,舟坼捧著水,放於唇邊輕吻。

身後人悄然靠近,他早就察覺,卻並沒有躲開。

“怎麼去了這麼久?”

那人將下巴抵在肩上摩挲,熟練的動作讓他輕易卸下了淡然神情,隻是不等回眸,王君冷聲道:“早點解決,府裡的眼睛真是越來越多了。”

蝴蝶上並無字跡,亦無藥水氣味殘留,但水中紅霧仍在月色中彌漫散開。

指尖滑動,舟坼蹲在河邊,認真地將刀刃上的血跡用水抹去。

腳步聲匆促,身後有人提著燈籠,許是一路焦急趕了過來,停下來還喘著氣。

“師甫,你……帶我的寵環……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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