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遙,你答應要帶我走,不許反悔。]
故人聲音恍然出現在腦海中,玄遙望著那雙眼睛,仿佛看見了當年樹蔭下沉睡在木質搖椅上的男子。
搖椅紋絲不動,正值初夏,風清日麗。
玄遙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金色餘暉照在男子安詳臉上,她握著扶手跪坐下來,挽起的發髻輕靠在男子腿邊,聲音淡而哀道:“若我當初反悔……你是否就不會死。”
過往的風溫柔和煦,輕撫在隆起的腹部,替他抹去她臉上的淚光。
夕陽中的院子,隨著鳥雀遠去而模糊朦朧,玄遙回過神,轉身徑直走到了牢門邊,對著外麵的人道:“把他帶到西院,吃穿用度按客人標準執行,再派人看著,不許他踏出房門半步。”
雲泥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要做藥人?”
顯然莊主不打算搭理她,隻一個眼神冷冷掃過去,回身淡道:“棠畫師,想不清楚,就待在屋子裡慢慢想。”
究竟要他想清楚什麼,棠宋羽沒來得及問,便被進來的人再次敲暈,醒來後,他便一直被關在屋子裡,與鈴鐺聲響作伴。
若是想逼他認清現實,莊主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因為他心中無比清楚,他與她之間的差距,此生都無法媲及。
或許莊主隻是隨便找個由頭困住他,消磨他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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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直不回話,雲泥陡然提高了音量,攢眉怒道:“你不會真要死皮賴臉纏著殿下不放吧,看你這副孱弱病樣,怕是跪著要人推,躺著也嫌累,你怎麼好意思給我家殿下當侽寵。”
“……”
她越說越來了氣勢,“我家殿下三歲習武,七歲上昆侖拜仙人為師,十二歲下山學習經商之道,再忙也不曾怠墮,每日卯時必出房門,習武溫劍,修身鍛體。再看看你,日上三竿還未醒,梳頭梳到半夜,成天不是畫畫就是寫字,胳膊還沒秸稈粗,也就隻能抬起筆杆。”
棠宋羽近乎黯淡的目光總算有了點色彩,追問道:“殿下三歲就習武了?”
“你!”雲泥被他突來的問話搞得啞口無言,氣得拔劍直指他的眉眼,“狐狸精!等我剮爛你的臉,看你還拿什麼勾引殿下。”
劍尖近在咫尺,恰如昔日的長公主站在麵前,持劍逼他留下承寵,隻是這一次,他閉上了眼睛。
他害怕了。
當初在他逼問之下,她的答案也僅僅是“可能是你”。
沒了這張臉,或許真的會如麵前人所說,他對殿下再無吸引。
可是,她說了“是你”。
想要退卻的動作停在中途,棠宋羽無視了心中如浪潮奔湧的嘲弄,用明天,賭上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風掠簷鈴,珊珊鳴澈。
疼痛並沒有到來,劍風拂麵,掀起了美人平淡的眉心,卻掀不開緊閉的眼簾,直到一聲低笑,如穿過山間的狂風,滿載寒露與秋霜,頃刻間抵達喧嘩的海麵,將所有紛亂思緒沉底。
睜開眼時,女君正笑著望他。
身後的劍穗還在搖晃,和她被風揚起的發絲一樣。
她大抵又是跑著過來的,不然怎麼會在秋雨後的涼晨中,出了滿頭的汗。
啟唇欲喚,大腦卻一片空白,那一瞬間,他忘卻了有關她的所有稱呼,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眸光隨她而流轉,望著她斂了笑意,沉聲問責,那怨狠的目光瞪在臉上,好像也如塵般輕飄飄,沒有分毫感覺。
時間的流逝,原來會慢到連心跳聲都被放大加快。
而他卻後知後覺。
寒刃依舊定格在半空,持劍的人恨不得把嘴撅到天上去,忿忿道:“殿下一回來就教訓我,我哪裡說錯了,他就是個狐狸精,留著隻會禍害殿下。”
“他禍害我,你生什麼氣。”
“殿下!你就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敵友不分!”
“我看你是太久沒有寫字,神誌不清,急需抄寫一百遍《論君規》。”
那嘴角瞬間掉下來,跟金秋裡的苞葉似的,沉甸甸的抬不起來,隻能朝著一邊斜落。
見她總算肯消停,玄凝按住停在半空的手,隨之在她身後點了幾下,將受阻的行脈重返通暢。
利劍被強行按回了鞘,雲泥見瞪她沒用,一轉目光,又瞪回了男子。
“彆以為殿下回來你就能夠安然度日,晚上梳頭的時候小心鏡子裡有人哎哎哎疼——”
玄凝捏著她後頸上的腱肉,眯眼笑道:“你想做什麼?”
雲泥心虛地撇嘴,“沒、沒想做什麼。”
頂多想了一下月黑風高,入室作案。
摁在脖頸上的手勾過肩膀,輕易帶著人轉了一圈,又往院門方向送去。
“回去告訴莊主,今晚的接風宴我不去了,有事明早來。”
“為什麼?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