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華》全本免費閱讀
痛快地喜歡一場。
這句話大約是慕容餘束發之後,說過最大膽的話,勸一國公主拋棄禮數,隻討一場歡喜。
駱苕臉上喬裝後的灰粉還未擦去,似一副厚重麵具緊緊地裹在麵皮之上,沉浸在燭光裡,不辨雌雄。
雅間內不安的氣息流轉在周遭,靜得有些壓抑。
駱苕突然掀眸看向慕容餘,她說:“阿姊,喜歡的。”
言語十分平靜,如一湖鏡水,沒有一絲波瀾。
慕容餘倏地抬頭,燭光下的雙目炯炯有神,“真的!?”
駱苕對慕容餘頷首,撇開臉,拿案上的素銅簪挑了火撚子。
慕容餘由驚詫轉為暗喜:“喜歡就好。”他撓撓頭,怪不好意思,“倒顯得小弟,多此一舉了。”
駱苕莞爾,轉了話鋒玩笑道:“你怎麼肯這麼痛快地喊我阿姊了?小時候,隻有阿姊掐著你的脖子,按住你的腦袋逼著你叫,你才肯叫上一聲,要不總沒大沒小,喂,喂,喂地喊。”
慕容餘小時候是養在宮裡的。
皇太子駱奐出生後不久,慕容餘便被作為伴讀送進宮中,從還未記事起,他和駱奐還有駱苕都玩在一處,在副都竼城乃至京都,好長一段時間裡,他們三個小孩的嬉笑怒罵,充斥著皇宮。
皇太子駱奐最小,也不過才小那麼一歲,駱苕和慕容餘同歲,隻是月份不同,慕容餘比駱苕小兩個月,為了這兩個月,二人總是大打出手。
駱苕仗著大兩個月,理直氣壯地讓慕容餘叫她阿姊,慕容餘不從,憑借自己個頭比駱苕高,要駱苕喊他阿兄才是,就這樣也就追打了起來。
宮中自有師姆教導過禮數,必須謹記尊卑長幼有序。隻是那時的皇後慕容瑾,不在意宮中規矩,麵上敷衍過去也便罷了,私底下放任三個小孩玩鬨。
再後來,駱奐因病夭亡,慕容餘就此離宮。
慕容餘臉頰有些難受,仰起頭,將偌大的雅間盤桓了很久,最後視線停留在碧漆描繪的繁頂上。
許多的意難平湧上心頭,他應該有好多好多的話對駱苕講,但全部被關在了心房,擠得滿滿當當,並且上了一把厚重的鎖。
他垂下頭,狠狠吸了一鼻子,若無其事狡辯:“那不是,小時候不懂事嘛,阿姊下手還不是沒個輕重,次次攆我上屋頂、樹杈,還凶得那麼厲害。”
駱苕臉上的笑很淺,淡淡地說:“是你皮癢,討打。”
那時的慕容餘確實皮癢。那個年紀的小男孩總是有使不完的精氣神,到處忽驚忽乍捉弄人,可愛又討人嫌。
慕容餘承認似的點點頭,笑了笑:“少時不懂,每逢新年除歲,大人們為何會有那麼多的祝詞。每次輪到我向你敬祝詞,總改祝詞,不是祝你變醜,就是祝你不長個兒,結果被你揪著耳朵重新說,我呢,隻有憤憤地把祝詞再敬你一遍,才讓你放過我。”
“確實皮癢欠揍。”慕容餘再一次狠狠點頭,自我肯定。
駱苕麵上還掛著笑,隻是“嗯”了一下,對他說:“你該走了。”
慕容餘愣了愣,起身看向駱苕,駱苕側著臉並沒有看他,提醒:“去罷。”
“阿姊。”慕容餘眸中凝結起難以言表的祈望,頓了頓,道,“餘,願你每日開懷。淩文袤……為人不錯。”
轉身去時,聽見駱苕輕輕地對他說,“阿姊祝你,喜樂順遂。”
她沒有回應慕容餘後半句。
雅間重歸於靜,駱苕再次拿起素銅簪,一遍一遍挑著火撚子,火焰跳得厲害,火光躍進眸中灼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