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出現晨曦時,寧兒這才轉醒,他先是看了看四下,殿下還提著筆記錄著。
寧兒連忙晃了晃頭,看向那一堆卷宗道:“殿下,這裡還有半箱的卷宗。”
李承乾連忙道:“不用了,就這些案例足夠了。”
“嗯。”寧兒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殿下都還能忙碌一整晚,自己卻睡著了。
再看一旁的小福,她的口水流了一桌子,還在酣睡著。
寧兒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
小福這才悠悠轉醒,擦去嘴邊的口水,又道:“什麼時辰了……哦,天亮了。”
還有些暈乎乎,直到將目光放在了殿下,她慌忙轉醒,匆忙整理卷宗。
李承乾擱下手中的筆,看著自己畫出來的圖表,按照年份與年齡做條件,從列舉出來的數據來看,隨著產婦的年紀越少,早夭孩子與產兒風險也在攀高。
李承乾甚至也畫了一張線形圖,來闡述這種高風險的走向。
可是光這樣還不夠,圖表是畫出來了,可沒有在大唐醫學上有足夠造詣的人來解釋其中緣由。
光是把這兩張圖表放在父皇麵前,說服力還是不夠的。
李承乾又想到了太醫署,道:“寧兒,現在太醫署的大夫們都還在嗎?”
寧兒回道:“隻有甄權老先生在。”
李承乾聞言起身,盤腿坐久了,站起身時雙腿酸麻,圖表做了兩份,另外一份留在東宮。
咬了咬牙,活動一下腿腳,李承乾帶著自己的圖表,再讓寧兒與小福抬著一箱子的卷宗,匆匆離開了東宮。
李治早早就睡醒了,他從後殿走到了前殿,此刻前殿空蕩蕩的,撓了撓頭道:“咦?皇兄呢?寧兒姐怎麼也不在。”
李承乾帶著寧兒與小福走出承天門,眼前就是偌大皇城,正值休沐時節,天色也還早,此刻見不到行人。
從宗人府走過鴻臚寺,再到欽天監的邊上就是太醫署了。
裝著許多卷宗的箱子就放在太醫署門口,李承乾來回等著也沒見人,乾脆坐在了箱子上。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堂,寧兒匆匆離開,還在皇城外買了三張餅,與一碗羊骨湯。
撒了蔥花的羊骨湯是給太子殿下喝的,寧兒與小福一人吃半張餅就可以果腹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也沒見太醫署的人來,卻見到了一個道士。
李承乾與這個穿著單薄道袍的道士對視了許久。
對方幾次想要離開,卻又看了過來,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在太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這個道士走上前行禮道:“殿下!貧道李淳風。”
剛年過三十的李淳風,此刻已有仙風道骨的模樣。
李承乾笑著與他握手,“原來是李道長,久仰了。”
古來有名的道士並不多,李淳風算是一個。
雖有些不適應太子這種握手的禮儀,李淳風還是一臉的笑容,道:“殿下因何在此?是身體有不適?”
李承乾朗聲道:“有人要害孤的兄弟姐妹。”
“啊?”李淳風驚愕出聲,又皺眉問道:“敢問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
李承乾又朗聲道:“不知道。”
“啊?”李淳風又錯愕了,嘴角一抽,組織了一番語言,道:“殿下,這又是何出此言?”
言至此處,李承乾拿出一張圖表,道:“道長請看,孤閒著無事做了一張圖表,從圖表上來看,年齡越小的女子,產子風險越高,甚至母子都保不住,或者母親保不住的病例比比皆是。”
李淳風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圖表,一眼看去,確實一目了然。
“現在,有人竟然想要將孤隻有十二歲的妹妹早早嫁出去,這難道不是殘害人命嗎?”
李淳風聞言,神色一凜,在冷空氣哈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圖當真了得,”
“孤在東宮閒來無事。”
“殿下這閒來無事還真是厲害呀。”
大唐還沒有這種四四方方的圖表,這一目了然地記錄,如果能夠用在朝中又是一件大好事。
李淳風回過神,稍加思量當即就想明白了,太子所言的十二歲的妹妹是長樂公主,便知茲事體大。
連忙這個圖表收了起來,這件事可不能如此這麼大張旗鼓的當場宣揚。
他擠出笑容,作邀請道:“殿下可否隨貧道走一趟欽天監。”
李承乾頷首道:“孤就要在這裡,等著太醫署的大夫們來,孤要當著他們的麵問個明白。”
李淳風又是行禮,勸道:“貧道願助殿下。”
李承乾板著臉道:“這種事不應該問大夫嗎?”
“殿下到底是年少了,有些事還請貧道細說。”
李承乾拿著圖表,又道:“暫且信你了,就去欽天監走一遭。”
帶著殿下走向欽天監,李淳風心裡還在嘀咕著,太子這年紀少年跋扈,不知事情輕重。
今天是什麼天日,怎這麼不順心,果然不該出門的。
終於將殿下請入欽天監,李淳風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拯救了大唐社稷一次。
李承乾打量著欽天監,這裡並不大,各種陣圖掛著不少。
在欽天監中央盤腿坐著一位老人家。
李承乾又問道:“這位是?”
李淳風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而後先請著殿下坐下,道袍的袖子很長,隻不過在太子麵前,此刻雙手局促得有些不知放在何處,乾脆就擺在膝上,低聲道:“殿下,是不想讓長樂公主出嫁?”
李承乾頷首。
李淳風又道:“所以殿下拿出了這個圖。”
李承乾依舊頷首。
“殿下,這件事不能這麼做的。”
“李道長可有賜教?”
李淳風擺手道:“賜教說不上,隻不過朝野上下對長樂公主的婚事從去年開始就議論紛紛,殿下想要長樂公主不在這個時候出嫁,也不能就這麼坐在太醫署門前,大聲喊著有人要謀害公主殿下,況且……”
“哦?”李承乾蹙眉道:“那道長是認為孤做錯了?”
“唉!”李淳風重重一聲歎息,道:“貧道,是一個道士。”
李承乾頷首道:“嗯,這顯而易見。”
“其實要做好一個道士察顏觀色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