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眼下的關外局勢,李世民就覺得心亂如麻,便快步走出了承天門,承天門外便是皇城,三省六部都在這裡,不少官吏在這裡走動。
臨近大朝會,整個長安城都忙了起來,以前的李世民剛登基整日想著今天殺誰,明天殺誰。
幾乎每天都有憂慮,又或者說是不是中原哪個地方又有亂軍造反。
不過現在李世民覺得隻要施行仁政對人以寬和,很多問題也都消弭了。
時過境遷,該死的人都已入土,放眼天下,沒人再作亂。
而現在,總算可以不再殺人,留下來的肱骨也都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東宮,李承乾揣著手盤腿坐著,一群弟弟妹妹也揣著手同樣盤著腿而坐,目光都看著皇兄講故事。
這是有關孫猴子的故事,光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一隻猴子就足夠讓弟弟妹妹好奇。
因總是住在皇宮中,沒見過什麼世麵,更沒有這種動人的故事。
一直講到吃過晚飯,故事就停下了,李承乾是講累了,從石頭裡蹦出來一口氣講到了孫猴子當上弼馬溫。
即便弟弟妹妹再怎麼央求,李承乾都不願意說了。
當然了,李承乾更不願意與弟弟妹妹講水滸的故事,如果真和他們講水滸,恐怕在弟弟妹妹心裡就埋下了一顆造反的種子。
而孫猴子從石頭裡蹦出來,這個故事就顯得適合孩子。
李承乾坐在寢殿內,看著手中的書卷,這是晉書,其中闡述種種關於九品中正製的要領與社會關係,強調都是君君臣臣或者是家族嫡係等等。
這種越看越令人火大,這也難怪當年那位狂放不羈又獨具個性的隋煬帝,想要廢除這一製度的影響。
“你們都是一群天殺的混賬,都是裱子……”
寢殿內傳來了殿下的怒罵聲。
寧兒正在收拾著公主皇子們的玩具,聞言也是詫異地看向殿內。
小福皺眉道:“殿下怎發脾氣了。”
一旁又有宮女俯耳在門縫聽了片刻,小聲道:“殿下在罵聖人呢。”
“哪位聖人?”
寧兒想起了殿下拿入寢殿內的一卷書,便明白了殿下為何發怒,再看眼前的小福幾人,這些丫頭也沒看過什麼書,自然是什麼都不懂了。
有時候寧兒也覺得挺累了,她發現整個東宮隻有自己最懂殿下。
將一些玩具全部收入木箱中,寧兒對她們道:“你們先去休息吧。”
“喏。”幾個丫頭小步退下了。
寧兒在門外站了片刻,稍稍推開門見殿下已經睡下了,便也回到了在殿旁的偏房睡下。
夜裡的關中依舊寒冷,長安城,於誌寧腳步匆匆走入一戶人家。
徐孝德親自在門口迎接他。
兩人都是東宮的屬官,從被任命為輔佐太子的輔臣,真正意義的上任時日,也就一天?
兩人相對而坐,徐孝德將酒水倒上,道:“這是老夫家鄉的米酒,你該嘗嘗的。”
於誌寧嘗了一口,道:“這酒水入口柔和,還有些回甜。”
“老夫生在江南西道,是喝著這種酒水長大的,年紀大了之後便越發離不開了,這還是今年家鄉的族親帶來的。”
說起家鄉,於誌寧就想到了徐孝德是東海勳貴之後,南陳朝的勳貴到了現在已沒落了。
“明日就開朝了。”徐孝德又平淡地說了一句。
“是呀。”於誌寧將酒碗放在桌上,又嘖舌道:“是有什麼擔憂嗎?”
徐孝德皺眉低語道:“自任職東宮屬官,殿下從未再主動召見過我等,不僅如此還久居東宮,深居簡出。”
於誌寧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徐孝德再道:“倒是聽說現在宗室中人對太子的議論頗多。”
於誌寧搖頭一笑,“還是因趙節而起。”
徐孝德皺眉道:“要說的正是此事。”
於誌寧深吸一口氣,又拿起酒碗喝下一口酒水,耳邊都是屋外呼呼吹著的風聲,緩緩道:“趙節總歸是宗室中人,當年陛下血洗玄武門讓多少宗室中人膽寒,太子是個何其精明之人,難道不知其中利害嗎?”
見對方沉默,於誌寧寬慰道:“孝德,且不說就算太子反悔了又如何,就算長廣公主在外麵如何胡鬨,朝中擁護嫡長子的朝臣亦有不少,他們是絕對擁護太子的,她掀不起風浪。”
“你可知是誰舉薦你我入東宮?”
聞言,徐孝德頷首道:“誰?”
於誌寧笑道:“許國公,高儉,高士廉。”
徐孝德若有所思,思量片刻,“如此說來,隻要高士廉擁護太子,那麼長孫無忌一係的人也會擁護太子。”
於誌寧頷首點頭,低聲道:“雖說他們都是大唐的外戚,可這些人都是當初晉陽起兵一直跟隨至今的,治理家國,官吏調遣陛下還需要這些人的能力。”
他忽然一笑,繼續道:“現在也說不清是當初的高士廉那雙招子毒辣一眼看中了那時候的與長孫無忌布衣之交的陛下?還是說陛下早就看出了長孫家的不凡。”
徐孝德低聲道:“要論家族勢力,長孫家,包括高士廉,現在都是朝中的最龐大的外戚。”
“看來孝德是擔心太子與外戚走得太近。”
徐孝德沒有否認,而是無奈一笑,“於先生不擔心嗎?”
“擔心呀。”於誌寧歎道:“那就要看往後我們如何輔佐太子了,不過老夫身在中樞,倒也聽說了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與太子有關?”
於誌寧重重點頭,道:“不止如此,還與長樂公主有關,陛下延後了長樂公主的婚期,傳聞太子見了一麵李淳風,李淳風再去見過陛下之後,婚事就延後了。”
徐孝德蹙眉道:“你是說這件事與太子有關?”
於誌寧笑道:“老夫記得以前太子從未對這件事有過表態,那是去年入夏時的事。如今殿下一場大病之後好似變了許多,若長樂公主婚期延後的緣由真與太子有關,那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
一時間徐孝德感覺到教導東宮責任重大,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閒差,而是要教導太子成為陛下想要的模樣。
可要說對太子的了解,還僅限於在東宮的唯一一次談話。
徐孝德灌下一口酒水,“可現在伱我對太子一無所知,更不要說了解太子了,你我雖是東宮屬臣,可太子深居簡出,甚至都不召見你我,討論學識也好,討論治理之策也好,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