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殿內,東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平靜又帶著一些笑容,在這麼多兄弟姐妹中,也就東陽最平易近人,也對弟弟妹妹們最溫和。
她跟著孫神醫學醫這麼多年,學醫術給人治病,總是要和善一些的,尤其她還是一位公主。
這麼多年以來,以往隻會低聲細語講話的妹妹,如今出落大方又很有自信。
這種自信與溫和對病人來說,就是最好的心理安慰。
隻要她說沒有大礙,就一定沒大礙。
李治疼得齜牙咧嘴,疼得臉都在抽。
一旁太監若有所思,也不知為何,近來陛下的脾氣越來越大了,兩位皇子正是在最不該闖禍的時候,闖了禍。
東陽倒上一碗茶水,遞給皇兄。
李承乾接過茶碗,道:“最近還在整理病曆嗎?”
“嗯,挺累人的,小武與小慧又不懂醫理,隻能妹妹自己來。”
李慎忽然又抬頭道:“皇兄,能讓父皇換個人嗎?”
李承乾“換誰?”
“隻要不是孔老夫子就好。”
李承乾瞧著躺在木板上的兩個弟弟,又道:“為何?”
李慎趴在木板上側著頭道:“孔穎達老夫子年事已高,弟弟擔心把他老人家氣死了。”
“氣死?”
“嗯……”
眼看兩個弟弟的語氣越來越低,東陽提著藥箱就要離開,又叮囑道:“不要沾水,不要坐。”
“知道了。”李治有氣無力地回話。
李承乾對站在一旁的內侍道:“抬著他們回去吧。”
李治道:“皇兄……”
李承乾無奈道:“換不了。”
“哦……”
李慎委屈道:“既然是父皇的旨意,自然是改不了的。”
眼下還要為東征的事做準備,還要去看望鄭公。
也就不想去管這些事,其實這兩個弟弟的心思還是純良的,出手也是頗為仗義的。
倘若他們能換個方式,結果應該會更好。
殿內又安靜了下來,李承乾注意到從父皇那裡來傳旨的太監還站在這裡,便問道:“是不是父皇覺得孤沒有管束好弟弟。”
這個太監低聲道:“回殿下,陛下倒是沒說。”
“那是有彆的話?”
“陛下說了,東征的事還未有消息。”
“你先回去吧,就說孤知道了。”
“喏。”
眼看著這個太監離開,李承乾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奏章。
手中的奏章,正是鴻臚寺這些年所記錄的高句麗形勢,有一個叫淵蓋蘇文的人發動了叛亂,殺光了高句麗王的大臣,在百濟的義慈王暴虐無道。
如今的遼東局勢很緊張,大抵的勢力分為三塊,北麵是高句麗,而從高句麗南下便是百濟與新羅。
新羅使者金春秋如今還在長安,看樣子短時間不願離開。
到了傍晚時分,烏雲又遮蔽了陽光,李承乾走到興慶殿外,看著陰沉沉的天空良久不語。
一陣陣冷風吹過,看起來是又要下雪了。
李承乾邁步走回東宮,這兩年的冬季一直都是如此,每到隆冬時節都會冷得徹骨,這種寒冷多半要持續到來年的開春。
回到東宮,李承乾看了眼正在玩著積木的女兒,她也不知道要將積木拚湊成什麼樣,總是拿起又放下,這孩子喜歡黑色兩色,又不喜歡太過豔麗的。
李承乾道:“於菟呢?”
正在整理書卷的蘇婉回道:“多半還在母後身邊。”
母後與父皇很喜愛這個孫子,時常親自帶著他。
“爹!”
聽到女兒呼喚,她又邁著短腿跑來,這孩子走路搖搖晃晃,似乎是腦袋很重。
等她到了近前,李承乾抱著她道:“嗯,今天想吃什麼?”
小靈鵲抬頭看著爹爹道:“肉。”
李承乾撫著她的頭,道:“你怎麼和你兄長一樣,都愛吃肉。”
“兄長……”小靈鵲明亮的目光看了看四下,她黑亮的眼眸倒映著這裡的一切,而後抬頭目光又看了看爹爹。
而後她坐在爹爹的懷中,見找不到兄長,便自顧自把玩著手中的積木。
人到這個年紀活得越簡單越好。
來年就二十四歲了,或許對彆人來說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應該是對事業最有衝勁或者是一腔熱血的年紀。
李承乾飲下一口茶水,道:“平時若能總是這樣,也挺好的。”
察覺到丈夫的情緒變化,蘇婉問道:“殿下,這怎麼了?”
李承乾搖頭道:“沒什麼,最近想過得安靜一些。”
國事就擔在丈夫的肩膀上,要說安靜些,又能安靜多久呢?
翌日,關中又下起了大雪,李承乾早早就睡醒了,收拾一番便獨自離開了東宮去看望鄭公。
走到皇宮外,薛萬備便領著幾個侍衛跟了上來。
“太子殿下,聽
聞近來各地士族都對殿下頗為不滿。”
李承乾道:“怎麼了?”
薛萬備跟在一旁,低聲道:“似乎是有人在給朝中的官吏遊說。”
“嗯,沒關係,不用害怕他們。”
走出皇城,來到熱鬨的朱雀大街上,薛萬備的目光警惕著四周。
鄭公家的府邸也在朱雀大街上,就在舅舅家邊上。
本想著鄭公與舅舅是兩個性格十分衝突的人,沒想到這兩位會是鄰居。
在朝堂上,鄭公在政見上與舅舅相左,經常在朝堂上爭吵。
李承乾走入鄭公府邸,魏征的兒子魏叔玉連忙前來相迎,“太子殿下。”
“鄭公可好?”
“家父就在臥房中。”
鄭公的府邸與奢華的舅舅府邸相差甚遠,這處府邸處處顯著樸素與簡單,屋子也沒有特彆的裝點。
李承乾跟著魏叔玉走入臥房內。
就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