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牢禮是曆代帝王祭祀的禮儀,牛,羊、豕三牲全備,在營州郡城前擺好了祭壇。
皇帝如此行為,足可見對前隋將士的重視。
李世民親自祭拜這些屍骨,命鄉民們各自帶走屍骨,雖說無法分清這些屍骨是誰的,又是誰的家人。
但各家都拿取了一些,帶回去安葬。
屍骨回來了,家人的牽掛也就回來了。
李世民淚水從眼眶中滑落,他對身邊的李道宗道:“現在朕也可以如承乾那般,說到做到了吧。”
李道宗頷首道:“天下臣民皆會記住這一天。”
大軍在營州散去,貞觀十九年的七月,李世民率兩千騎兵打算奔赴洛陽。
或許是奔襲得太著急,當這位皇帝到了定州的時候,就病倒了。
李世民隻能躺在車駕內,減緩回去的速度。
高燒轉醒之後,李世民睜開眼見到了女兒的臉,疑惑道:“東陽?”
“嗯,女兒來看望父皇了。”
李世民撫著頭的濕布道:“你何時來的?”
東陽回道:“得知父皇生病,女兒就先一步來了。”
“朕……”
東陽將要起身的父皇按下,身體靠著行進中正搖晃的馬車,一臉不悅地道:“父皇的身體無大礙。”
李世民頷首道:“朕隻是風寒。”
東陽又給父皇把脈,片刻之後,道:“從遼東奔赴而來,應該先在遼東休整幾天的,怎麼能這般著急,父皇都這般年紀了,如此奔波自然就得病了。”
有女兒在身邊,李世民安心地一笑,後背靠著馬車坐起來,道:“那些孩子可都還好?”
東陽整理著自己的藥箱道:“稚奴與慎弟去了博州,麗質皇姐如今過問京兆府的事,明達陪在母後的身邊,父皇放心家裡一切都好。”
“你爺爺……”
“爺爺也挺好的,近來天天與明達一起打拳。”
“打拳?”
東陽解釋道:“是李道長傳授的一種拳法,與五禽戲差不多,練一練也無大礙。”
“他們都知道朕大勝了?”
“那是自然。”東陽神色慵懶地道:“爺爺聽到捷報高歌了小半個時辰,老人家差點唱岔氣了,得知父皇要回來了,小於菟與鵲兒每天都在城牆望著,望著父皇平安回來。”
聽到孫子與孫女,李世民的臉有了笑容,“朕的孫子與孫女,當真這般想念朕?”
東陽歎道:“是呀,他們很想念父皇。”
李世民撫須道:“朕也想著早點回去。”
東陽看著父皇須發多了幾縷白色,便收回目光看向馬車外,如今父皇應該是沒有牽掛了。
行進了一天,外麵的天色也入夜了。
東陽從車轅下來,親自給父皇準備飯食,見到皇叔提著酒水而來,道:“不能喝酒。”
李道宗還未說話。
車駕內的李世民道:“朕就喝一口。”
東陽用一個小陶鍋煮著粥道:“父皇剛用了藥,現在喝酒就會壞了藥性,不僅好得更慢,要是更壞了,如何是好?”
李世民確實恢複了許多,嘴裡也有了味道,道:“朕……”
“父皇要是喝下這一口酒水,女兒現在就回去,不管父皇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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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的話語還沒說出口,聽東陽這麼一說,李世民擺手示意讓李道宗拿著酒壺離開。
東陽親自給父皇熬了一碗粥,盛好端,道:“放涼了再用。”
李世民聞著粥香道:“這粥的味道為何……”
“這是藥膳,女兒與明達平日裡討論出來的藥膳,這粥可以讓藥性更好地發揮,其中藥理與人的臟腑有關,算是一種輔藥。”
如果是尋常的肉粥,倒也可以。
李世民用木勺子舀起一些,聞了聞之後,神色艱難。
再看了看女兒的神色,李世民抿著嘴道:“嗯,果然一股藥味。”
隨後也是眼睛一閉,一口氣碗中的藥吃完了。
如此東陽才滿意。
見到女兒又拿出了藥材開始熬藥,李世民走下馬車道:“朕恢複了,可以走路了。”
東陽狐疑道:“是嗎?”
李世民又多走了兩步。
火光下,東陽看著父皇還顯蒼白的臉,道:“那父皇不妨多走幾步。”
李世民雙手背負繼續走著,忽然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後扶著車駕。
東陽搖著手中的蒲扇,麵帶笑容,意料之中地暈了。
李道宗連忙前來扶,道:“陛下。”
李世民神色更差了,不過還是一笑,道:“看來是朕太著急。”
李道宗道:“陛下不如休養一些時日。”
“朕的孫兒與孫女還在等著朕。”
李道宗攙扶著陛下道:“不著急這一兩日。”
李世民踉蹌走著,道:“朕坐片刻。”
“哎。”
東陽打量著皇叔與父皇兩兄弟,又是搖頭一歎。
李世民道:“若朕明日繼續趕路,等到了洛陽,朕的病是否就好了?”
東陽想了片刻,道:“看父皇恢複得如何,女兒是醫者,不能斷然給病人承諾。”
李世民又笑了,笑得很開心。
這一刻,皇帝即便是病著,也很高興。
遼東一戰大勝,心結也打開了,此生再無遺憾了。
東陽將藥湯盛出,小小的一碗藥湯遞,道:“喝了。”
李世民苦著臉道:“剛吃了藥膳。”
“一天兩頓,需要用三天,而後排藥五天。”
李世民盤算著前後需要八天,按照現在的腳程來看,若趕路夠快,到了洛陽,多半是九天,那時候的病情該痊愈了。
思量完,一想到能見到孫子與孫女,便端著碗一口氣將湯藥喝了。
東陽又道:“父皇病重的消息送入洛陽時,朝臣中有人在勸諫皇兄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