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博州,皇帝要去泰山封禪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博州。
這是上官儀留在博州的第三年,而當初範陽盧氏的田賦案子至今查了七年。
杜正倫來到上官儀身邊,道:“本來隻是一個小小的田賦案,沒想到出了人命,朝中咬著不放這麼多年,他們應該自亂陣腳了。”
“其實當年的案子本不複雜,隻是世家內部還在相互傾軋,這才會有這種事,都是公卿之後,卻早已沒了公卿之風。”
上官儀站在黃河,現在正是博州的春季,河邊的景色正好。
杜正倫拿出一個小陶罐遞上,道:“給你。”
拿過這個小陶罐,上官儀揭開上方的蓋子,看著罐內道:“醬菜?”
“這是博州特有的醬菜,他們的酒水也好喝,不過好酒難求,這醬菜在下吃過許多次,買了之後給你帶了一份。”
上官儀道:“多謝了。”
杜正倫望著黃河道:“陛下也快到山東了。”
博州城內,一群人正在高呼道:“河北諸卿何錯之有!朝中不給任何交代就將人殺了。”
“當今太子如此殺人,這天下豈有殺公卿之理。”
“即便是公卿有罪,河北士族百年聲望,豈能說殺就殺!”
“待陛下到了山東,我等請命為河北士族討個好名聲。”
這些話語李治聽在耳中,此刻也怒火中燒。
張柬之勸道:“晉王殿下,萬萬不可衝動。”
李治甩開張柬之的手,大聲道:“你們憑什麼議論當今太子!”
對方朗誦聲道:“你又是什麼人?”
“小子!我等受公卿之命,為世代公卿請命,你們好不曉事。”
“也對,當今太子殺人不眨眼,我等更應該勸諫當今陛下。”
看著眼前數十個人,在博州的陰雲下,李治怒聲道:“柬之,慎弟,仁傑!我們上!”
四個少年人大喝一聲,衝入對方人群,當即就與這些人打了起來。
在街道另一側的程處默就要跑去幫忙,李景恒當即攔住他,“不要輕動。”
“難道就看著……”
他還未說完,李景恒神色嚴肅地道:“不要忘了我們的身份。”
程處默這才作罷,如果這件事有東宮右率的人參與,一旦鬨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那些叫囂著要為河北士族恢複名譽,要向陛下請命。
這些人哪裡是什麼士族子弟,都是冒充的,前來造勢吸引真正的士族子弟加入請命的隊伍中。
他們分明就是一群地痞,若真是士族子弟倒好對付了。
一旦他們得知有東宮右率的人在這裡,牽連到太子就更不好收拾。
程處默雖說向來辦事粗心,可他心裡知道輕重,也就罷手了。
李景恒看著以晉王為首的四個少年人,麵對十數人,在鬥毆中不落下風,眼神中多有欣賞之色。
護衛晉王的侍衛早已衝了上去,這些地痞傷不了晉王分豪。
李治大聲道:“男子立於天地間,自當為家為國,哪怕為自己,可爾等奈何從賊!”
大雨自陰雲落下來,李治怒聲道:“你們爹娘生養你們,就是讓你們為賊叫屈的嗎!”
當這些地痞被晉王的侍衛拿下,他們都被押倒在地,街道上也安靜了下來。
晉王的怒吼聲在街巷回蕩,甚至還有些許回音。
李慎手裡還拿著棍子,張柬之也才從地上狼狽地站起身。
博州的守備官吏腳步匆匆而來,站在雨中行禮道:“晉王殿下,紀王殿下。”
不多時上官儀踩著路麵上的積水,匆匆而來。
幾個博州的官吏再一次行禮道:“上官禦史。”
“發生什麼
事了?”
李慎將這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狄仁傑猜測道:“這些人多半是被人唆使的。”
上官儀看著眼前這些被押在地上的狼狽眾人,道:“全部拿下,帶回去審問,這件事博州不用管了。”
博州的官吏皆是惶恐行禮。
晉王與紀王在博州這般遭遇,博州眾官吏的腦袋恐怕留不久了。
李治道:“多謝上官禦史相助。”
“晉王殿下,紀王殿下但凡有需,儘可告知臣。”
李慎又道:“這些地痞事先並不知我等身份,隻是聽聞此地有人聚集要為河北士族請命,晉王兄一時惱怒,這才會出手。”
上官儀聞言頷首,讓官兵押著這些地痞離開。
而博州的官吏,隻能站在原地,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裡的一切被禦史控製。
幾番盤問之後,一份份供狀放在了桌上。
晉王與紀王本不該這般莽撞,那又能如何呢?又攔不住。
倒是從這些地痞的供狀中得到一些線索。
地牢內哀嚎聲四起,李義府正在痛毆著他們。
良久,他從地牢中出來,問道:“這些地痞如何處置?”
上官儀道:“押送洛陽。”
“押送洛陽?這般嚴重?”
“不嚴重?”上官儀沉聲道:“現在不將這些人嚴辦了,往後為世家叫屈的人會越來越多,一朝殺不儘,隻會天天被人惦記著,陰魂不散。”
李義府問道:“供狀上可有供出主謀?”
上官儀反問道:“你審的,你不知道?”
李義府尷尬一笑,活動了一番筋骨道:“光活動筋骨了,沒聽。”
“供出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崔仁術,是崔仁師的弟弟!”
李義府笑道:“好事呀。”
“此人我見過。”
話語聲從門外傳來,不知何時杜正倫就站在了門口,他又道:“當年範陽出事時,我就見過他。”
春雨落在黃河兩岸,在一片片的田地間還有勞作的農戶。
一隊人正在形色匆匆地要離開博州,這隊人皆是家仆,而護衛在其中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人,此人麵色蒼白,不住咳嗽著,一副被掏空了身體的模樣。
馬蹄聲由遠而近,來人是一隊官兵。
李義府親自帶著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笑道:“崔仁術,可讓某家好找。”
崔仁術虛弱地道:“七年了,你們還是咬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