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風韻(39)
“未飲?”華陽太後看著韓氏,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王未飲?”
韓氏也瞪著對方,鼓足了勇氣:“是妾身攔了!如何?”
華陽太後幾乎以為聽錯了, 可看著韓氏梗著脖子怒目而視的樣子,她真的信了。緊跟著, 便一巴掌拍了過去,扇到韓氏的臉上:“蠢婦, 陪王伴駕竟奢望兒女情長……你可知道……你這番作為,使成蟜與秦王之位失之交臂!”
韓氏嘴角有血流下來,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而後捂著臉, 笑出了聲:“是太後您誆騙妾身!您高高在上,在您看來, 妾身蠢笨不堪, 若不然, 何以選擇妾身給大王?”
“你不僅蠢,且蠢不自知!”
“妾不甚聰慧,許是真蠢!妾不及太後多矣,然妾身為人母,可為子一爭, 但絕不能將兒子置於險地。您告訴妾身,太子與女君皆亡, 可其實……太子無恙,不日便歸京!您假借成蟜之手毒殺大王!太後,置成蟜於何地?妾貪心,想要成蟜成為大王……但妾不舍我兒冒險。”
“富貴儘皆險中求!”
韓氏搖頭:“不!若妾不攔著,成蟜必死無疑。藥從成蟜手裡遞到大王手裡, 大王若身死,不管是太子還是贏傒,都必嚴審宮人。此事如何瞞的住?”
華陽太後輕哼一聲:“之後所有謀劃,又何須告知你?”
“可太後賭的是妾身兒子的命!”韓氏不住的搖頭,“若是贏傒為大王,成蟜必死無疑;若是太子歸來,成蟜能不死麼?隻要大王殞命,我們母子必將陪葬。”
說著,她就看著華陽太後:“您呢?您乃秦國太後呐!除了贏傒,先王還有一十餘子。您可選任何一人扶持其為王;您也可以太後之身,以選擇他人為條件跟贏傒交易。隻要贏傒認您做母,給您一樣的尊榮,您可與贏傒合作。無論怎麼選,您都不會失去什麼,隻要大王死,您的棋盤才能盤活!彼時,您可進可退。而付出的是什麼呢?是大王這一支,是我們所有人的命……”
“住口——”
韓氏一邊搖頭一邊笑:“您先為自己,再為族人,最後為楚國……或許,不是為了楚國,而是與楚國互相利用……您借楚國的勢,楚國借您的手……”
華陽太後又是一巴掌扇過去,韓氏捂住麵頰,卻越發笑了:“幸而,妾身還不算太蠢!而今,妾身救了大王,妾身是忠心於大秦的……妾身還有以後,就是不知……太後是否還有以後!”
說完,她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轉身就走。
華陽夫人雙手忍不住顫抖:功虧一簣?真功虧一簣?
但願宮外快點!再快點!
韓氏一出來,就幾乎癱軟。到底是扶住石榴樹站住了,喘了兩息,這才往劉夫人的寢宮趕。
劉夫人寢宮極靜,卻並不偏僻。從果林中穿過,到了一處極靜之所在。
劉女聽聞韓氏來了,忙出來迎接,禮儀周到,謙卑至極!
韓氏麵色複雜,她都幾乎忘了宮裡還有這個人,卻沒想到在至關重要的時候,大王想起的是她。
她攜了劉氏的手,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劉女愕然,不可置信的看韓氏:當真?
韓氏不住的點頭,目露焦急之色。
劉氏攥緊了拳頭,隻猶豫了一瞬,便抓了才做了履襪,而後說韓氏:“勞您先行。”
韓氏不解其意,但還是帶著人走了。
劉氏將履襪攥在手裡,回寢室的榻上摸出一把短刃來。此刃隻巴掌大小,纖細非常。是呂家四子打造了給女君玩的,女君送於自己切果子的。她一直未舍得用,這會子,將這短刃插在發髻之上。
想了想,又抓了荷包,這是懸於腰帶上的。這裡裝的是女君用茇葀做的飴果,含在嘴裡能使得口氣清新!
她轉身將女君從侍醫那裡求來的各色藥丸子都取了一些,塞到荷包裡,與飴果混在一個荷包裡。
都裝好了,估摸著韓氏已經走遠了。她這才拎了籃子,撿了一籃子石榴果拎著,手裡拿著新做的履襪,往章台宮去了。
卻不想才到章台宮便碰見數十人,這些多為贏氏族老。先王葬禮上,她遠遠的見過。彆人未必記得她,但她記得這些人。
她遠遠的走來,這些人自是會看過來。
劉女瑟縮了一下,但到底是壯著膽子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而後極其卑謙的見禮,緊跟著便朝後退去。
贏俞乃族中近宗,扭臉問贏傒:“此為何人?”看穿戴該是夫人,可樣貌年歲……又麵生。
贏傒回頭看了一眼,這才道:“安平君生母。”
哦!她呀。
贏傒回頭看劉夫人:“夫人求見大王?”
劉女赧然羞怯,老實巴交:“女君前兒送信來……欲泡了湯泉再回鹹陽。可華陽太後壽辰在即,妾唯恐女君失禮。大王驕縱女君太過,此事由不得女君放肆。因而,妾求見大王,萬萬不可由著女君貪玩……”
說著,忙把履襪往身後一藏:“女君出門,多有不便。天已冷,衣衫單薄……半路所購置衣物,妾恐未必合身,此需得遣人送去!”
而後又將石榴果往前遞:“寢宮所植石榴已然紅了,采摘了給大王嘗嘗。諸位用些?”
說話極慢,說的事無巨細。無人問她,她卻恨不能把什麼都攤開叫人看見,掏的那叫一乾淨。
贏傒:“……”身為王夫人,她很不必如此!這般女人,是怎生生出醜兒那般女君的?